男女主角分别是萧令仪谢昭的其他类型小说《侯门父子白眼狼?失忆主母崩人设后续》,由网络作家“朱赤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衍一噎,萧令仪直接大步从他身边掠过,一边问着沉璧:“将军府还在吗?”“回......回小姐,圣上还未有判处,将军府在的。”“带上纯姨娘,这就搬回将军府。”萧令仪说着便走,看也没看谢衍一眼。却被他一把拉住。“萧氏,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谢衍扣住她腕子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当年为他挡箭留下的疤痕。当年边疆营帐中,少年谢衍为她包扎箭伤:“这道疤是我欠你的,余生必不相负。”原本深爱的证据,此时却让萧令仪觉得恶心。她冷笑一声:“侯爷,我留在你府上,难道就是活路?”“你......”谢衍一噎。萧令仪的指尖还沾着温玉纯的血,她一把推开谢衍阻拦的手:“让开!”谢衍踉跄撞在廊下柱子,眼睁睁看着妻子扛起昏迷的妾室,赤足踏过满地碎冰。“萧氏!”...
“回......回小姐,圣上还未有判处,将军府在的。”
“带上纯姨娘,这就搬回将军府。”
萧令仪说着便走,看也没看谢衍一眼。
却被他一把拉住。
“萧氏,你现在回去就是找死!”
谢衍扣住她腕子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当年为他挡箭留下的疤痕。
当年边疆营帐中,少年谢衍为她包扎箭伤:“这道疤是我欠你的,余生必不相负。”
原本深爱的证据,此时却让萧令仪觉得恶心。
她冷笑一声:“侯爷,我留在你府上,难道就是活路?”
“你......”谢衍一噎。
萧令仪的指尖还沾着温玉纯的血,她一把推开谢衍阻拦的手:“让开!”
谢衍踉跄撞在廊下柱子,眼睁睁看着妻子扛起昏迷的妾室,赤足踏过满地碎冰。
“萧氏!”他攥紧她撕裂的袖口,“你今日踏出侯府,就别想再回来!”
回应他的,却是一根直直刺过来的柴火。
谢衍才狼狈的躲过,就听萧令仪问身边婢女:“我的嫁妆呢?”
“都在正院库房。”沉璧说完,又有些犹豫的补充,“这些年......少了一些。”
“呵。”萧令仪勾起眼梢,嘲弄的看向谢衍,又摆手,“那少了多少,便去侯府库房取,给我补回来!”
这话让柳琳顾不得装柔弱,提着裙摆冲过来:“你敢!那是侯府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便被萧令仪掐住了脖子。
看着柳琳颈间带着的精致璎珞,萧令仪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抬手扯断下来。
“啊!”柳琳尖声惊呼,双手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倒在谢衍身边,“还给我!那是我的......”
“你的?明明是我六岁生辰时的礼物。”萧令仪扬了扬手里的璎珞,又对着谢衍嘲弄的说道,“侯爷好大威风,拿我的东西,去讨好你的妾室!”
“你、你胡说!”柳琳下意识握住左手手腕。
萧令仪眉毛一扬,手里拿着一根木柴,上前一刺一挑,便瞧见柳琳戴着的蛇形金镯。
萧令仪突然笑了。
她认出那金蛇七寸处的缺口——正是十年前北狄刺客围攻城门时,被母亲弯刀劈出的裂痕。
好,好的很啊!
这不全是她的东西!
库房铜锁落地时,柳琳的尖叫几乎要冲破耳膜:“侯爷快看!她连先帝赐的翡翠屏风都砸了!”
“萧氏!你再放肆,本侯今日就休了你!”谢衍叫嚣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残影忽然在他眼前飞过。
他吓的拉着柳琳连退三步,待那东西“铛”的一声扎在身旁小几上时,他才看清是什么。
继而大怒:“萧令仪!你敢休我?”
“你......侯爷,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柳琳虽然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的透出喜悦光芒。
那一张染了血迹的白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休书”两个大字,却是萧令仪要休了谢衍!
奇耻大辱!
谢衍愤怒的抄起墙上挂着的长剑,一脚冲进库房:“萧令仪,你找死——”
话音未落,在他看见萧令仪手中东西时,谢衍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你......你......”
“怎么?侯爷没想到,我能找到这个?”萧令仪脸上再无一点笑意,一双厉目直直盯着谢衍。
她手中,赫然是一封年久了的北疆战报。
但那纸上写的却不是战情如何,而是含糊其辞的几句话,更像是......通敌的证据。
开头,却是大大的“谢侯爷”三字。
“这是伪造的!”谢衍失声喊道,“这是假的!这、这个早该毁了!”
“毁了?大概是你那小妾舍不得同一个匣子里装着的小金鱼和香膏,只藏进了暗格。”萧令仪勾了勾唇。
她道:“谢衍,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你拿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谢衍怒道,一边伸手要来抢夺。
夜风卷起战报一角,露出末尾模糊的虎符印痕。
萧令仪正待要细看,雕花窗棂突然被龙头杖砸得震颤。
“萧氏!你要让谢家列祖列宗蒙羞吗!”
崔老夫人由八个婆子簇拥着踏雪而来,满头银丝在孝髻下泛着冷光。
她手中先帝御赐的龙头杖,正指着萧令仪眉心。
萧令仪反手甩开谢衍,狐裘扫过满地碎冰:“老夫人来得正好,且看看您儿子纳的好妾——”
她一脚踹开身后的库房朱门,鎏金马鞍从堆积的嫁妆中滚落,鞍侧赫然烙着萧家军徽。
柳琳突然扑跪在崔氏脚边:“老祖宗明鉴!夫人这是要搬空侯府啊!”
“闭嘴。”崔氏龙头杖重重杵地,浑浊老眼盯着萧令仪,“谢家妇当以柔顺为德,萧氏,你可还记得《女则》第七卷?”
萧令仪抚过马鞍上的箭痕——这是父亲在她及笄那年亲手所赠。
“《女则》没教过如何对付窃贼。”她突然挥袖扫落博古架,数十封泛黄信笺雪片般飘落,“老夫人不妨看看,这些年侯爷用我嫁妆打点的,都是哪些‘正人君子’?”
谢衍脸色骤变。
怎么这般隐晦的账册也被她给翻出来了!
“反了!反了!”崔氏龙头杖横扫萧令仪膝弯,“不敬夫君不慈幼子,老身今日便代萧家教女!”
萧令仪旋身避开,腰间却撞上硬物——不知何时跑进来的谢昭,竟趁机将生母推向杖风!
他大约仗着萧令仪曾经的疼爱,知道对方怕伤了自己,只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而那个方向,足以让崔氏一杖敲断她的腿骨!
可惜这回谢昭错了。
萧令仪毫不犹豫,左手发力,直接将谢昭一掌甩出三丈远,又翻身一个扫堂腿,将那龙头杖一脚踢飞。
“你!”崔氏踉跄着险些站不稳,怒目瞪向萧令仪。
萧令仪一手举起那封战报,却是看着谢衍:“或者让我们今天好好出去,或者我自己进宫求见皇上?”
“谢衍,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
谢衍颓丧的耷下了双肩,片刻之后摆摆手:“你们走吧。”
“衍儿!”崔氏怒道。
那边谢昭忽然大哭起来:“祖母,姨娘,我疼,我好疼......”
崔氏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查看。
而柳琳爬起来后看都没看谢昭一眼,猛的扑过去要拦沉璧和砚心的脚步:“不许拿走,这是我的、我的东西......”
萧令仪皱紧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道悠长的声音:“圣旨到!谢侯爷、侯夫人,请接旨!”
枕溪居中,谢昭正垫脚取下被婢女收在柜子上的匕首。
刀鞘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红宝石镶嵌的狼首双目如凝固的血滴。
“姨娘看!”他献宝似的将匕首捧到柳琳眼前,“母亲日日枕着它睡,定是极贵重的!”
“我专门将它拿了来!姨娘可喜欢?”
小少年天真却赤诚,甚至还用力扣了扣刀鞘上的红宝石,“不若用这个给姨娘做个耳坠子,定然好看!”
柳琳狐裘下的手指骤然蜷缩——这把镶满北疆战利品的凶器,总让她想起萧令仪从前策马踏破敌营的传闻。
她自小心慕谢衍,原本......她是有机会直接嫁给谢衍为妻的。
但所有人、所有人都说她不如萧令仪,并一遍遍诉说着那个女子在北疆战场上是如何夺目。
以至于她连挣扎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哪怕在姑母面前跪着哭求了一整日,也只能换来对方断然的拒绝。
只因为萧令仪太优秀了。
只因为谢衍能娶到一位女将军,那是谢侯府的荣耀!
她死死盯着那匕首,刀柄缠绕的犀牛皮早被摩挲得发亮,像条随时会暴起的毒蛇。
都已经死了爹妈,自己身子也毁成那般了,还能勾的谢衍总惦记着,真是......该死......该死!
“这般凶器克亲!”柳琳豁然抬头,掐着谢昭肩头推到窗边,“扔进西角门恭桶,用秽物镇了煞气!”
谢昭盯着匕首吞了吞口水。
刀柄残留的温度渗入掌心,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就像是......他曾经发热整夜,有一双略粗糙的手握着他时的触感。
一闪而过的记忆,却被肩头猛然加重的疼痛打碎。
“快去!”柳琳指甲陷进他皮肉,又温声哄骗,“你父亲前几日还说要立你为世子呢!”
“世子!姨娘,当真吗?”谢昭眼中闪过兴奋,“那以后、以后我和酆晨轩、郎梓航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就不会笑话我不是世子了!”
“对,乖,快去吧。”柳琳咬紧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什么女将军,什么英姿飒爽,那般宝贝的随身匕首就要被亲生儿子泡进粪水中,真是想想就让人开心啊!
萧令仪踹开枕溪居大门时,目光便正对上柳琳得意非常的脸。
金丝楠木恭桶倾倒在外院,腥臭液体泼湿谢昭杏黄衣摆。
少年正在鼓着掌大笑,任由所有秽物淹没那把匕首。
他还尤显不够,命小厮去多寻几个恭桶过来,要将那匕首彻底埋住才好。
萧令仪大步过来,擒住他手腕反剪:“你做了什么?”
“什么?你干什么!”谢昭挣扎间起来,身子扭向柳琳大喊,“姨娘救我!”
柳琳好整以暇的抚了抚衣袖上的飞毛,“啧”了一声:“姐姐这是在外逞不了威风,便只能在自己亲儿子身上动手了吗?”
“怎对昭儿下手一次比一次重,真没见过你这般做母亲的!”
“而且若当真是宝贵之物,难道不应该好好放着?怎就轻易被昭儿取了来?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姐姐,对自己儿子还这般小气?”
柳琳似笑非笑说完这些,便轻轻举起帕子捂在了鼻间,再看那匕首的时候眉目间全是嫌弃。
萧令仪看了眼谢昭:“以后我会下令,不许谢昭迈进正院一步。”
“哎哟,姐姐这话说的,有没有拿昭儿当儿子哦?”柳琳又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来。
这话彻底点燃了谢昭。
“她不是我母亲!”谢昭尖利的喊道,“我不要做她的儿子!她不配!什么正院!我再也不去了!我没有母亲,我没有母亲!”
萧令仪原本是没什么所谓的,但突然之间,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的一抽,像是寒毒忽然发作,冷涔涔的疼的要命。
疼的她瞬间没了力气,谢昭挣扎跑开,却又反身对她吐了口口水:“呸!”
看着被污秽之物沾染的失去往日光泽的匕首,看着谢昭一头扑进柳琳怀中撒娇,再看看柳琳扭曲得意的脸,萧令仪忽然笑了。
她一手按住还在抽疼的心脏,低声问道:“这是你的儿子吗?”
自然没人应她。
她却又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儿子吗?”
“小姐......”沉璧在一旁,心疼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她不顾脏污,急急走过去捡起那匕首,又用袖中手帕去擦,可擦不净,便又匆忙跑去找水。
刚刚帮忙搬恭桶的小厮都吓的跪在了地上,谢昭却还在喊道:“你连那脏臭之物都这般宝贝,却连亲生儿子也不心疼一分!”
“小姐不心疼你?”砚心气的发抖,这会儿听到谢昭的话,怒火上头,直接喊道,“那匕首是你外祖母的遗物!更是当年小姐用来自己刨开肚子生下你......”
她说着,忽然泣不成声。
谢昭呆住了。
萧令仪却在此时感觉紧皱的心脏猛的一缩,继而又缓缓舒展起来。
就像是......无所谓了。
有一种执念,带着对她心脏和感情的桎梏,忽然就消散了。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手指从心脏位置缓缓落到小腹处,又对着谢昭勾了勾嘴角。
“生你是我情愿,血肉之债我也不必你再偿。”
萧令仪温和说道,完全忽略因寒毒在凝在指尖的冰霜,“谢昭,以后,你我二人,没有任何关系。”
谢昭呆呆的睁大了眼睛,嗫嚅着想喊一声“母亲”。
柳琳却在此时抱紧了他,很是愤愤不平:“一个死物罢了!就如此宝贵?竟为了它连昭儿都舍得不要......”
“夫人这般冷硬的心肠,我实在自愧不如,您既不要了昭儿,那以后,昭儿便是我的亲生儿子!”
萧令仪淡淡看了她一眼,懒得与她多说一个字,瞧着沉璧已经捧着匕首回来,便转身就走了。
她来此的目的便是寻回匕首,如今,倒是多了一层意外之喜。
“母亲!”谢昭急切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了些悔意。
但萧令仪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下意识的,脚步还是稍稍顿了一下,随后,她大步离开了枕溪院。
“小姐,奴婢......奴婢发现一件事。”
沉璧跟在她身边,见四下无人,便小声急切的说道,“这匕首,这匕首......”
她说不清楚,便干脆拿出来,在刀柄的地方抠着红宝石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竟探出个暗格来。
侯府主母受伤失忆,还是与妾室和亲生子有关,这般的丑闻不可能外传。
现在整个府中,也只有谢衍和萧令仪的两个婢女知晓。
沉默片刻,萧令仪对李玄策坦白说道:“前段时间伤了头,忘记了这十年发生的事情。”
她说的太平淡,又显得云淡风轻,倒是让这件事显得没什么要紧的。
李玄策却一下子便想到之前监察司打听到的消息,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子握紧,半晌后才缓缓放松:“没寻大夫看看?”
“看过了,我觉得无碍。”萧令仪笑一笑,“忘了也好,棋盘若总盯着旧棋子,如何下得赢新局?”
李玄策抬眸看她,半晌才沉沉“嗯”了一声。
“萧家军的事情......我也全忘了。”话说到这里,萧令仪便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她原想徐徐图之,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过要紧。
她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先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但既然已经问出口,她便再按捺不住。
“通敌是怎么回事?我父亲绝不可能!”
“我父亲也断不会让十万儿郎枉死!那场仗究竟怎么败的?北狄人何时能破了屠苏城的布防?”
“我父亲......”
可当真要问的时候,萧令仪急急说完两句,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缓了缓,继续说道:“关于萧家军的一切,我什么都想知道......只是不知,你能告诉我多少?”
李玄策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玄色袖口金线刺绣的睚眦纹正撕咬着烛光。
他想起监察司密档里那叠被他按下未禀的染血战报,墨迹浸透的“通敌”二字下,还压着半枚残缺的虎符印。
窗外传来更鼓声,惊起栖在梅枝的寒鸦。
大约是夜晚的黑和烛光的暖,都与白日里不同,又触及萧令仪最深的心事。
她单手托腮,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李玄策的回答,便轻轻笑了一声:“前几日,一觉醒来,我还以为自己是刚到京城,却被告知已经有了个八岁的儿子。”
“阿鹞......”萧令仪垂着眼,长睫轻轻抖动,连脸上的烛光都跟着摇曳,语调清软下来,“我总是还记得,那年雪原遇伏,你说要给我雕只海东青......现在我看来,那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熟悉的称呼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李玄策心头微颤,抬眸看她。
“阿鹞,不骗你,我是有些怕的。”
“谢衍——”李玄策下意识想问,这个时候谢衍难道不应该陪在她身边吗?
但很快,他想起侯府的这些糟杂事,又闭了嘴。
萧令仪笑了笑:“现在隔壁屋子里躺着的那女子,正怀着谢衍的孩子。”
李玄策双手无意识握紧,片刻后微哑开口:“你从前也未寻过我。”
“我生了昭儿,失了内功,寒毒压不住,婢女说我这十年有一大部分都在床上躺着。”
萧令仪听着李玄策的呼吸变化,继续说道,“只是我醒来后给自己把脉,感觉那寒毒似乎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应该是缓缓的,以至于我从前并未察觉,但现在我看来,与十年前却是很不一样。”
李玄策手掌握的极紧,指甲刺破掌心,他也没有察觉。
若烛光再亮一些,萧令仪便能看到他脸上极其挣扎的表情。
上次见面时还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却是犹豫纠结,似乎只差一点点便愿开口了。
但萧令仪只以为他还是不肯说。
暗暗叹了口气,萧令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连当年在战场上随口取的小名她都不嫌肉麻的拿出来了,甚至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怕,但还是无用。
到底在旁人那里,他们十年没有联系,贸然示好,以李玄策的心机和如今身份,确实难以马上信任她。
可她之前莫不是当真蠢了?萧家军那般之后,她竟一直也不和外面人联系,只将自己囿于后宅之中,竟就认命了么?
“罢了,我知道你也为难。”萧令仪轻笑了笑,推给他一盏茶,“怡嫔娘娘可好?”
“母妃她,都好。”李玄策握紧的手掌忽的轻轻颤抖,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萧令仪这句问候中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艰难的吐完这几个字,又沉默的喝完了一杯茶,便告辞离开。
萧令仪静待片刻,忽抬手用掌风熄了蜡烛。
黑暗中,她轻轻闭上眼睛,掩饰住眸中的泪意。
失忆醒来已有几日,但她一直强撑着从未在人前显出什么情绪来。
刚刚与李玄策的那些话,虽说为了打动对方,但多少也有些她的真情实意在。
尤其她实在没想到,家中的事情竟会这般复杂。
“小姐?”沉璧举着一个小灯笼,站在门口小声唤道。
她一直在门外守着,之前还能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可这半晌没动静,屋里又忽然暗了下来,这让沉璧难免担心。
“沉璧......我只以为,父亲是被人陷害,又打了败仗而已。”
虽然这个“而已”也是十万将士的命,但萧令仪觉得,最坏也就是这般了。
可今日李玄策这般一言不发的态度,却让她越发谨慎。
看来,萧家军的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绝不只是......一场败仗这般简单。
第二日一早,正院廊下便出现一个陌生的盒子。
两个婢女还围着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才拿来给萧令仪。
“《神农百草集》。”萧令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抬眸去看两个婢女,“我说正院管理松散,你们还觉得不。”
被人无声无息把东西都放门口了,自然不能算是安全。
沉璧和砚心都有些羞愧,当即出去叫了整个正院的下人过来,说清楚了以后正院的规矩。
“都是按小姐说的,从前军营中咱们轮班、巡逻都是这般。”回来后沉璧说道。
砚心补充说道:“这正院也方正,干脆按从前巡逻的路线来安排了。”
萧令仪点点头,却见沉璧又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了?”
“老夫人那边今早来人传话,让小姐莫要忘记孝道......”
“听不懂。”萧令仪莫名其妙,她怎么不孝了?
砚心忍不住轻哼出声,又连忙捂住嘴,之后才小声说道:“这是老夫人想让小姐去她跟前晨昏定省呢。”
“没的会磋磨人。”砚心撇撇嘴,又嘀咕道。
沉璧轻轻拽了她一下,又看向萧令仪:“小姐从前都是卯时便去主院请安的,然后和老夫人一起用早饭。”
圣旨怎会这个时候来?
众人面面相觑,崔氏已经在他们背后吼道:“还不快去接旨!”
这侯府众人,对皇上的畏惧有些太过了。
一边往前厅走着,萧令仪一边沉思着。
她没看错的话,刚刚崔氏脸上的惊惧竟像是要发生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一般。
“你以为你现在多安全?”
谢衍走在她身边,忽然微微倾斜身子低声说道,“皇上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萧家军余孽。”
萧令仪险些回怼一句“你才是余孽”,但此时口舌之争无益。
她失去了十年的记忆,忘记了家族颠覆的始末,现在还需按兵不动,查探清楚了再说。
但无论如何,她都相信,父亲绝不会做那通敌卖国之事!
“臣谢衍,接旨。”
萧令仪随着谢衍跪在来人面前,便听到那位公公用一种略带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礼记》有云‘修身齐家,而后治国’,今查武安侯谢衍治家不严,致嫡子落水而嫡母蒙冤,萱堂失序,妾室猖狂。冰湖救子本为慈母天性,竟成妻贤夫祸之谶。”
萧令仪微微一愣。
景明帝这意思,似乎并不是要责怪她这个萧家后人?
“一责:谢衍身为人父不能护子,身为人夫不能正家,着闭门思过十日,停俸半载。当以扫尘之帚自省,若再纵恶仆欺主、宠妾压妻,朕当亲拆尔府麒麟兽首!”
谢衍放在地上的双手忽然攥紧,头更深的低了下去。
“拆麒麟兽首”?这是皇上在敲打他,暗示侯府中一切皇上都能知晓呢。
“二褒:侯夫人萧令仪临危救子,宁碎冰骨不堕将门风范,颇有抚远大将军遗风。赐鸾凤衔珠步摇一柄,《神农百草集》孤本十卷,复其正二品诰命服制。”
萧令仪猛然抬头,在看到那位公公看过来的目光时又连忙低头,收敛心神应道:“臣妇领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妇,叩谢陛下——”
“复其诰命”,她之前还被下了侯夫人的诰命?
那现在,她要再行事可方便多了。
而且听起来,景明帝的圣旨中,竟像是对萧家颇为赞扬似的......
“侯爷?接旨吧。”传旨的内监提醒道。
“臣......臣领旨,谢恩。”
谢衍哑声,喉结滚动三次才吐出完整的句子。
跪在后面的崔氏被人扶着站起,还想与那位来传旨的内监拉拉近乎。
但那内监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将带来的两个锦盒递到萧令仪眼前。
“多谢大人。”萧令仪亲手接过。
那内监笑眯眯说道:“今儿咱家出来之前,皇后娘娘还特地让咱家传句话,说许久未见萧夫人了呢。”
“是臣妇的错,明日定进宫与娘娘请罪。”萧令仪笑道。
内监笑着点点头,接过沉璧递上的荷包捏了捏,便满意的一甩拂尘:“好了,咱家也该回去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与萧令仪说道:“皇后娘娘还说,这偌大一个侯府啊,没个当家主母不行,还得萧夫人多操心操心。”
“是,臣妇记住了。”萧令仪面上笑意不变,心中却是一凛。
皇上的圣旨不可能是才写的,但她回将军府的决定,也不过刚出口了半个时辰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皇上便已经知道了,还使人来敲打她......
罢了,将军府既回不去,她便将这武安侯府打造成自己的地盘也不错。
恭送那内监离开,谢衍便黑沉下脸来,一声不吭的甩袖便离开了。
萧令仪慢条斯理的坐回去,看向躲在一旁的柳琳:“中馈的对牌,府里的账册,一刻钟内给我送来正院。”
“你......侯爷都没发话,你......”柳琳还想争辩,却被崔氏的声音打断:“给她。”
萧令仪含笑看向崔氏,颔首:“多谢母亲。”
“还要劳烦母亲一件事,皇上既让侯爷闭门十日,母亲便多提醒着侯爷些,莫要再被皇上斥责便不好看了......”
眼睁睁看着崔氏和柳琳面色都难看起来,萧令仪舒畅的站起身: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沉璧,把刚刚找出来的东西造册放好,再看看还少些什么,回头找侯爷给咱们补一下。”
“还有纯姨娘,先挪去我院子里住着吧。”
“对了,我瞧着正院的下人怎这般松散?你没与他们说过我的规矩吗?”
萧令仪一句一句说着,慢慢便出了正厅。
柳琳这会儿才舒出一口气,又含泪看向崔氏:“姑母!便任由她这般欺辱咱们么?”
“蠢货!”崔氏面色不虞,低声骂道,“你没听见圣旨吗?这会儿与她争什么!”
“姑母,不是说皇上很嫌恶萧家军吗?怎么我刚刚听着......”
“听着不对便记住!只嘴上也莫要胡乱说了去!”
崔氏打断柳琳的话,深深吸口气,又劝道,“萧氏这身份太敏感了,她和衍儿不会长久,这侯府主母,早晚是你的位置。”
“是,姑母也累了吧?我扶你去休息。”柳琳温顺的说道。
崔氏摇摇头:“先去看看昭儿,他刚刚痛的起不来床......哎!”
柳琳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口中却说道:“真是没想到她这般狠毒......昭儿上次落水还没好全,今日又受伤,可真像是在我心上割了一刀......”
*
“嫁妆少了三分之二,便是算上找回来的,也有一半之数再不见了。”
合上账册,萧令仪皱紧了眉。
她不解的问两个婢女:“我为何会同意把自己的嫁妆给谢衍用?”
“侯爷说......要找人疏通关系,求皇上莫要对老爷做判处,但是侯府财力不够,让小姐拿、拿了钱财出来......”沉璧小声说道。
砚心却愤愤不平:“起初他还都与小姐说一声,等小姐去给他拿,但是后来,他都是想去取便自己到库房去取,甚至不和小姐说了!”
“我也不管?”萧令仪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才短短十年,她便已经被磨成了那般木讷的性子?
砚心顿了一下,咬着唇说道:“小姐这些年常被寒毒困扰,每次被大公子一气,便会寒毒发作,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寒毒,萧令仪记得,那是她幼时被北疆人暗算中的毒。
也是因为这,她才下定决心学医,但却始终对自己的毒束手无策。
只是她刚刚给自己把脉,怎么觉得,这些年下来,那寒毒没有一丝变好,反而檀中穴碰到便会刺痛难耐,像是掺杂了新的毒......
冬月廿七的夜风卷着冰碴子往人骨头缝里钻,谢府后院的锦鲤池结了层薄脆的琉璃面。
萧令仪跌跌撞撞扑到池边时,正看见谢昭杏黄色棉袍的一角没入冰窟窿,金线绣的麒麟纹在月下泛着冷光。
“昭儿!“
喉间溢出的惊叫都似裹着血沫,萧令仪没有犹豫,纵身跃入冰湖。
刹那,后腰旧伤像被人生生楔入三寸铁钉。
她恍惚想起昨日柳琳笑吟吟送来的药膳,说是能治寒症——但此刻寒毒却在四肢百骸炸开,冻得人连指尖都凝了霜。
这前后关联,让萧令仪不得不多想。
“哗啦!“
破冰声惊得廊下灯笼乱晃,萧令仪将少年死死箍在臂弯。
冰水浸透的棉袍重若千钧,她蹬着池底淤泥往上窜,喉间忽然腥甜翻涌。
“咳咳......“一口热血染红了冰面。
“母亲......“谢昭青紫的唇瓣翕动,萧令仪忙将掌心贴在他后心渡气。
丹田中所剩不多的真气护着她破败的身子,萧令仪却毫不犹豫,全渡给了自己的儿子。
不料少年突然暴起,沾着冰碴的手将她狠狠推回池中。
“你这般无用,为何不早死让琳姨娘当主母!“
萧令仪后脑撞在池壁的太湖石上,血丝在冰水中绽成红梅。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狼狈爬上岸的少年,唇瓣几经翕合,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谢昭的眼神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怨毒,抓起冰碴砸向她:“你害琳姨娘哭了一夜!”
他一边咳着,一边继续指责她:“你连后院的妾室都管不好,自己的儿子也看顾不好,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父亲说的果然没错!”
说着,他拿起腰间挂着的玉佩,满脸爱惜的贴了贴:“还是柳姨娘好,若没有这平安符保佑,我今儿说不定就死了......”
惊愕中,萧令仪余光瞧见柳琳裹着狐裘急匆匆赶来。
她瞧见谢昭的模样便心疼的红了眼圈,连忙弯腰将少年从地上扶起,又慌乱的将手中的暖炉和身上的狐裘一股脑盖住他。
“怎就落水了?哎哟,这般天气,这不是让姨娘难受吗?”柳琳声音软甜,此时带了些哽咽,听起来情深意切。
“柳姨娘......”谢昭也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可以信赖的人,抽泣着说道,“是纯姨娘推我落水的呜呜呜......”
纯姨娘?
萧令仪泡在冰水中,脑子里一片混沌,却下意识的在想,怎么可能呢?
温玉纯是个腼腆羞涩的,又与她交好。
三日前温玉纯诊出有孕却不稳,还特地问她求了安胎药,此时应该好好的在屋里休息才对,怎么可能会跑出来推谢昭下水呢?
正想着,那边柳琳薄怒的声音响起:“来人!把纯姨娘给我捆起来关进柴房,再将今日大公子的遭遇报给侯爷,求他做主!”
“呜呜呜,果然只有柳姨娘待我最好!”谢昭满意极了。
他应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被谁救上来的,更不会去想,为何柳琳来的就这般及时,为何对方在府中行走,还穿了这么厚的狐裘......
“等一下!”萧令仪猛掐一把掌心,厉声喊道。
温玉纯这一胎怀的不好,若此时绑了人,只怕孩子要保不住。
柳琳进门六年,从未有过好消息,而这八年来,侯府后宅又何曾好过?
那些怀了身子的姨娘,一个不慎,便会莫名其妙丧了命......
“柳琳!纯姨娘还怀着侯爷的孩子,你、你莫要动她!”萧令仪用尽力气喊道。
廊下站着的柳琳轻笑一声,眉眼间却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她低头,不知与谢昭说了什么,萧令仪便见那孩子猛的抬起脸来,尖声冲着她喊道:“你有功夫关心别人的孩子,为何不关心关心你的孩子!”
“我差点儿就死了!你还护着伤我的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我不要你这样的母亲!”
看着谢昭边哭边喊,萧令仪心痛如绞。
她一边尝试着往岸边游去,一边哑声与谢昭说道:“让大夫来给你瞧瞧......先去寻砚心给你熬一碗姜汤......”
“不必姐姐操心,驱寒汤药,我已经让人给大公子准备好了。”柳琳笑道。
“你这废物怎配当我母亲!”谢昭又哭喊了一句,转头扑进柳琳怀里,那是一个十足依恋的姿态。
萧令仪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什么。
冰霜像是已经从指尖蔓延到心脏,萧令仪疼的厉害,却没有愤怒和不甘。
她只满心不解——为何,她废了一身武功换回的儿子,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竟会这般对她呢?
“侯爷到——“
随着家仆通传,谢衍玄色大氅扫过结霜的鹅卵石。
萧令仪挣扎着要开口,却见丈夫径直掠过半身浸在冰水中的发妻,将柳琳二人护在身后。
“萧氏善妒,残害子嗣。”谢衍的声音比池中碎冰更冷,“即日起禁足西院,中馈交由柳姨娘掌管。”
脑后的鲜血已经凝成冰制的梅花,萧令仪呆呆看着谢衍,已经记不起来当年在边疆一起迎着风沙看夕阳的少年,是什么模样。
她只忽然想起,离开北疆之前,母亲曾攥着她的手呢喃:“阿鸢,莫要为了旁人而轻视自身。”
可那时她正为能回京嫁给谢衍而满心欢喜,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岸边,谢昭还在哭喊:“父亲你为什么还不休了母亲?她善妒恶毒,家中又带累咱们侯府的名声,我不要她这样的母亲!”
萧令仪凄惨一笑。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恍惚看见八年前的雪夜——
谢珩握着她的手贴在隆起的腹部,温柔轻笑:“我们的孩儿定如你般骁勇。”
然此刻腹间陈年刀疤浸在冰水里,像道永远合不拢的伤口。
她倒不如从未生过这个孩子。
......
“夫人,您总算醒了!”
一道带着哭音的叫喊响在耳边,萧令仪微微蹙眉:“砚心还是这般不稳重。”
“夫人险些就......砚心都哭了两日了,怎么稳重的起来。”另外一道声音带着哽咽说道。
她生病了?
萧令仪笑着睁开眼睛:“沉璧还帮她说话?她欠你的二两银子还了没?”
“什么银子?”砚心囊着鼻子哭道,“奴婢什么时候借她银子了?”
沉璧正要说什么,萧令仪便哼笑道:“怎么没借?三日前从北疆回来时,路上你看好的那小玩意儿,不是沉壁借了你银子,你才能买下的?”
一句话说完,却无人应她。
萧令仪“咦”了一声,好奇的就想坐起身来:“怎么了?”
这么一动,她才察觉自己浑身疼的厉害,更是没有一丝力气,当下又“嘶”的一声躺了回去。
大约动作太猛,萧令仪“哎哟”一声:“我这后脑,还有这腰......哎哟,谁趁我睡着暗算我了?”
“夫人......”沉璧颤抖着声音开口,“夫人莫非是忘了?”
“忘了什么?”萧令仪说完才察觉到不对,“你们为何唤我夫人?我什么时候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