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小说 其他类型 锦春乱云祉顾元柔后续+完结
锦春乱云祉顾元柔后续+完结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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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祉顾元柔的其他类型小说《锦春乱云祉顾元柔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痕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神色关切,眉宇间似是有千言万语。这样的神态,她从小到大已经见过了无数遍,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中不差分毫地勾勒出来。只可惜......云祉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跟着秀女踏入殿内。殿内隐隐有攀谈声传来,众人跪拜、起立,然后垂首恭听。“陛下,这便是今年的落选秀女了。只因陛下勤于政事,今年只略选了一些良家子。剩下的秀女虽未中选,但不缺名门闺女,配征北将军也是使得的。”当今在位十年,正是年富力强、大权在握的时候,言语间尽是坐拥天下的霸气:“梓童所言极是,裴爱卿,在场的秀女你随意挑选,选中了哪个,朕给你赐婚。”“承蒙陛下、皇后垂爱,末将曾立誓,突厥不灭誓不成家。如今突厥大败,死而未僵,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请陛下降旨,让末将北上歼灭外敌。”...

章节试读

他神色关切,眉宇间似是有千言万语。
这样的神态,她从小到大已经见过了无数遍,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中不差分毫地勾勒出来。
只可惜......
云祉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跟着秀女踏入殿内。
殿内隐隐有攀谈声传来,众人跪拜、起立,然后垂首恭听。
“陛下,这便是今年的落选秀女了。只因陛下勤于政事,今年只略选了一些良家子。剩下的秀女虽未中选,但不缺名门闺女,配征北将军也是使得的。”
当今在位十年,正是年富力强、大权在握的时候,言语间尽是坐拥天下的霸气:“梓童所言极是,裴爱卿,在场的秀女你随意挑选,选中了哪个,朕给你赐婚。”
“承蒙陛下、皇后垂爱,末将曾立誓,突厥不灭誓不成家。如今突厥大败,死而未僵,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请陛下降旨,让末将北上歼灭外敌。”
“不必,连年征战太过劳民伤财,灭突厥并不急于一时。裴爱卿,你常年戍边在外,也该留守京都,承欢膝下了。”泰安帝叩了叩御案,声音和煦道:“这也是你爹武安侯的意思。”
殿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明明是君臣家常,云祉却察觉到暗潮涌动,呼吸越发轻浅了。
很快,皇后的轻笑打破了一室的死寂:“裴将军不愿成亲,难道有中意的淑女不成?将军但说无妨。”
裴行慎下意识地搓了搓虎口已经淡去的咬痕,垂下了眼睑:“并无。”
“既然如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日朕便为你赐婚。”
皇帝轻笑,随手翻动着秀女册子,指尖在一个名字前顿了顿,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后眉心一跳,立马给皇帝解惑:“陛下忘记了?前几日殿选,礼部侍郎之女云氏落水感染了风寒,报了病退的。”
裴行慎冷峻的面容忽然有了一丝波动,目光不经意地朝旁边的秀女扫去,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皇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声音已经有些不悦:“缘何落水?皇后可曾查明缘由?”
皇后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此事罪在臣妾。臣妾掌宫不力,让云氏女醉酒落水,幸得宫人救助及时才幸免于难,还请陛下责罚。”
至于酒从何来,她只字不提。
啪。
是秀女册子放在案桌上的声音,明明再寻常不过了,却让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呼气都变得轻浅了。
“云氏女何在?”
冷漠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骤然响起,秀女们吓得脸色发白,却又在用余光偷瞄着某人的反应。
云祉万万没想到有此变故,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慢了半拍才从队末出列:“臣女叩见陛下、皇后娘娘,请陛下娘娘圣安。”
随着皇上的龙威愈重,哪怕是前朝重臣,在奏对时都难免失态。
而此女声音不疾不徐,未见慌乱和紧张,在此情此景之下,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裴行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觉间,那天晚上冷静睿智的女子似乎与她重合了。
“云氏,你可知罪?”
“臣女无状,有负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典,请陛下责罚。”
女子规规矩矩地以额贴地,没有搔首弄姿,也没有尝试攀咬辩解,皇后眼底闪过满意之色。
皇帝虽然甚少理会后宫,但是有些事情只要有心调查,还是能够查得到的。
故而皇后不敢做得太过分,便开口解围道:“陛下,云氏也是无心之失,您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女子伏跪在地,一动不动,乌云堆叠的秀发如绸缎般铺洒而下,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盈盈而来,皇帝的火气渐渐歇了下去。
“既然皇后求情,朕便饶了你这次。起来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云祉合手叩谢,借着广袖遮掩容颜,缓缓退回队末。
然而,还未等她松口气,就听上头又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站住。云氏,你抬起头来。”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云祉也愣住了,以袖遮脸,许久没有动弹。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立马呵斥:“大胆云氏,竟敢抗旨不遵!”
云祉又回到了殿中:“陛下恕罪,臣女体寒气虚,今日不慎患上了风疹,面容不雅,恐惊着圣驾,故而不敢面圣。”
皇帝沉着脸:“朕恕你无罪。”
皇后微微坐直了身子,很快,她一脸愕然,情不自禁地朝皇帝看去。
皇帝紧紧地盯着云祉的面容不放,神色揣测难懂。
裴行慎同样在看她。
女子缓缓放下广袖,那韵致天成的容貌宛若刷洗过的水墨画,一帧帧地清晰起来。
肤是凝脂白,眉是远山眉,她只是盈盈地站在那里,却有种与世隔绝的疏离与清冷。
她的左眼尾处,甚至还缀了一点极淡的朱砂痣,清冷的面容因此晕染了一抹鲜艳的瑰色,灼而不妖,恰好中和了那点缥缈的仙姿,有了人间的烟火。
明明殊色灿然,却被其脸上的点点红疹破坏了美感。周围偷瞄的秀女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人已经吓得不敢再看了。
云祉又迅速低下了头,心里同样不平静,只希望,这张花粉过敏的脸可以让她逃过一劫。
然而,皇帝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底愈发深邃得可怕。
“陛下?”
皇后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手心里,但她脸上却在笑着:“陛下,云家乃世代簪缨,云氏女虽有不足,但也不失贤良,不如指婚给征北将军,成就一段佳话?”
皇帝回神,朝皇后看去。
皇后似是不知对方的审视和刺探,神色镇定从容,看不出丝毫端倪。
皇帝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冷酷与霸气,他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裴行慎。
“裴爱卿,你意下如何?”
裴行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再次看了云祉一眼,幽深的黑眸闪过一抹深思之色。
他又摸了摸虎口的咬痕。
再次开口,态度比之前明显有了松动:“末将但凭陛下做主。”

一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才艺表演终于结束,这群娇滴滴的贵女们终于疲惫了,端阳公主体贴地带着大家用膳。
膳食摆在花园的梅树下,早春的红梅探在枝头,才子佳人对席而坐,不需春风熏染,个个都醉红了脸。
看得出来端阳公主对这次宴会很上心,膳食是用各种鲜花制作,用起来唇齿留香,风雅又养生,博得众人交口称赞。
云祉和云妍出身云府,父亲虽然是礼部侍郎,但在满室权贵的京城,却算不得什么,所以只能居于末席。
顾华清作为名满京城的才子,备受端阳公主喜爱,被请到上席,这可把玉华郡主乐坏了,不停地朝云祉投来挑衅的眼神。
云祉全当看不见,只顾着品尝公主府大厨制作的糕点,别有一番滋味。
云妍见不得她的自在样,恨恨道:“吃吃吃,就会吃!眼皮子浅的东西!”
云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眸看了她一眼:“我不过是个俗人,比不得妹妹心怀大志。妹妹若是无心品尝佳肴,不如多想想该如何再展才华,惊艳四座。”
云妍被云祉含沙射影的话噎得一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正想反驳,却见玉华郡主起身,端着一杯酒,莲步轻移走向顾华清,娇声说道:“顾二郎,今日能在这宴会上与你同席,实乃玉华之幸。这杯酒敬你。”
顾华清凤眼含情,笑意几乎要溢出来:“郡主客气了,今日能参加端阳公主的宴会,与诸位才俊佳人相聚,也是顾某的荣幸。”
说罢,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玉华郡主见状,心中欢喜,又转头看向云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主权。
云祉皱了皱眉头,桌子上的美酒佳肴突然间有些倒胃口。
这时,坐在附近的一位闺秀掩着帕子,悄声对身旁同伴说:“瞧玉华郡主那模样,对顾二郎可真是一往情深呐。”
“是啊,只是不知她这副模样是因为谁?还怕别人抢了她的如意郎君不曾?”同伴附和着,眼神中带着些许看热闹的意味。
云妍听了她们的话,心中暗暗冷哼,瞥了眼云祉,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忍不住想刺一刺她。
“姐姐,你看,玉华郡主和顾二郎真般配呢,你如今也有婚约在身,可别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云祉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云妍一眼,说道:“妹妹觉得般配那自然是般配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作为表妹,自然是万分欢喜。妹妹若是羡慕,不如也寻个如意郎君,让姐姐也跟着沾沾喜气。”
云妍没讨到好,反而被呛了一记,便冷哼一声,没再自讨无趣。
这时,席上的端阳公主笑着说道:“今日这宴会,美酒佳肴,又有诸位才俊佳人相伴,实乃大好辰光。大家切莫拘谨,随意赏玩吧。”
人听闻端阳公主此言,纷纷起身道谢,而后便在花园中随意走动赏景。
玉华郡主趁着这间隙,又拉着顾华清说了好些话,眼神时不时地朝云祉这边瞥来,满是得意炫耀。
云祉懒得理会,独自走到一旁的梅林深处,想寻个清净之地。
早春的梅林,红梅点点,暗香浮动,倒也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好景不长,不远处传来的一段对话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玉华,你的酒量向来不好,怎么喝了这么多?”
一段抽抽噎噎的女声传来,继而是玉华郡主的声音:“都怪我不会说话,又惹了云二姑娘不高兴,所以给她赔礼道歉,喝了不少酒,她才肯原谅我。”
“表妹逼你喝酒?她素来和善......”
“你的意思是我污蔑她?”
玉华郡主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自小定了娃娃亲,你肯定是喜欢她的。你之前说的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没有的事,玉华,你先别哭,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顾华清连忙哄道:“表妹向来任性,想来是对我退亲一事心怀不满,所以才处处针对你。回头我一定会和她好好谈谈,让她别再这般无理取闹。”
云祉躲在树后,心中又惊又怒。
她没想到玉华郡主竟如此颠倒黑白,在表哥面前污蔑她。最让她失望的是,表哥似乎真的相信了玉华郡主的话。
“真的吗?你可一定要让她给我道歉,今日她这般羞辱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玉华郡主抽噎着说道。
“放心吧,玉华。我定会让她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表妹此举实在过分,我以前倒是小瞧了她的脾气。”顾华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云祉心中冷笑,顾华清这般轻易就听信玉华郡主的片面之词,可见这青梅竹马的情分也并无多少,枉她之前还当他是自家亲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决定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应对。
她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尽量不发出声响。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子,石子滚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顾华清警惕地喊道。
云祉心中暗叫不好,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深吸一口气,从树后走了出来,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人。
“云二娘,你竟然在这里!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玉华郡主看到云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大声质问道。
云祉心中冷笑,她福了福身,说道:“郡主莫要误会,我只是想在这梅林寻个清净之地,没想到会听到郡主和顾公子的对话。方才听到郡主对我诸多指责,我实在不明白,我何时逼郡主喝酒,又何时羞辱郡主了?”
“你还敢狡辩!明明就是你让我自罚三杯,否则就不肯原谅我之前揭开你面纱的事。你当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难道忘了?”玉华郡主恶人先告状,一脸委屈地说道。
顾华清看向云祉,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说道:“表妹,玉华郡主向来心地善良,你为何要这般刁难她?即便她之前揭开你面纱一事有不妥之处,你也不该得理不饶人。”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与陌生,看在云祉的眼里,连那种俊美温柔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了。

光怪陆离的梦境破裂抽离,云祉浑身乏力,头痛欲裂,望着储秀宫熟悉而陌生的床帐怔怔出神,不知今夕是何年。
“姐姐,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表妹顾元柔明艳照人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眼睛微微泛红,疲惫又欣喜,但似乎又有别的什么,情绪十分难懂。
云祉扯了扯嘴角:“三妹妹,我睡了多久?”
顾元柔脸上笑意一收,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一天......姐姐,你错过了殿选。”
现在已经日落西山,应该是上午的事情了。
云祉看着她:“三妹妹一表人才,想必中选了吧。”
顾元柔脸上一片羞红:“被圣上留了牌子,赐为才人......”
在触到云祉的眼神时,她娇羞的神色一收,语气复杂地说道:“若是姐姐未曾错过今日,以姐姐的品貌,封九嫔也是使得的。”
即便是躺着,云祉也没错过表妹瞬间的眼神变化。这样的眼神,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她想不明白,表妹的相貌与她不相上下,为何会嫉妒她......
昔日天真可爱的小丫头,已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三妹妹,前天那盅清酒,是皇后赐你的?”
突然的发问让顾元柔手上一紧,她神色愧疚地看着她:“姐姐,你不会怪罪我吧?你素来喜欢饮酒,我得了赏赐便与你分享......若不是、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醉酒落水了。”
醉酒落水,这就是官方定论吗?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总比淫乱后宫好了。
“是皇后遣来的太医?”
顾元柔小心打量着她:“是,太医说你邪风入体,需要好好将养,莫要见风了。”
云祉微微阖上了眼睛:“表妹可知我日后该如何安排?”
“我已经奏请过皇后娘娘了,过阵子你可随落选秀女一同归家,自行婚嫁。”
顾元柔似是未曾察觉她称呼的变化,握着她的手,眼底全是笑意,“我知道姐姐不愿进宫,此番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表妹,如今的结果,你满意吗?”
顾元柔先是一愣,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意思,眼底渐渐燃烧着一股云祉不懂的烈火:“陛下正值壮年,英明神武,为天下人所敬仰,能够伺候在侧,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云祉捂着嘴剧烈地咳了咳,脸色愈发苍白:“人各有志,表妹,祝你得偿所愿。”
“姐姐......”
顾元柔似乎有话要说,云祉摆了摆手,道:“我身体不好,你不要在此多待,免得过了病气。”
顾元柔略微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姐姐,你好好养病,等你出宫了,我再来送你。”
云祉点了点头,待她离开了,才搭手探了探自己的脉搏。
余毒未清,但已无大碍。池水冰凉,导致她邪风入体,感染了风寒,好在她身体素来强健,好好将养便是。
云祉闭上了眼睛,回想近日种种。
前几日皇后召见秀女,不知何故,在看到她时皇后神色微变,眼底是维持不住的敌意和厌恶。
再然后,就是表妹被单独召见,赐下的那盅百年佳酿被她独自饮尽,又被引去藏书阁翻阅珍藏的孤本......
又想起入宫前父亲的各种叮嘱和期许,仿佛她能够顺利入宫并且摄居高位,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曾问过:“父亲,宫中娘娘皆是才貌双全之辈,女儿虽略有姿色,但算不上出众,为何你如此笃定女儿能够中选?”
她的父亲一脸的高深莫测,只与她透露了一点:“不一样,芷儿的长相颇有福气,陛下定会喜欢。”
这一切的祸端,难道都与她的长相有关?陛下为何会喜欢她的长相?
不期然间,脑海回荡着奶嬷嬷重病时的胡话,“有悖人伦”四字如魔咒在耳,让她不寒而栗。
越是深思,越是觉得波诡云谲,迷雾重重。
好在昨日的跳水足以证明她无意后宫,皇后没再步步相逼,派来太医把此事压下。
只要撑到出宫,后宫如何,都与她毫无干系了。
接下来,她闭门不出,一心养病。
不知有人暗中打点还是觉得晦气,连续几日,储秀宫的秀女都未曾登门叨扰。只是门前窗外,偶尔传来秀女的闲言碎语,她一概不理。
再过一日,中选的秀女迁入各宫,储秀宫就更冷清了。
云祉咳嗽未好,每日都在屋内待着,一步也未曾外出。
她数着手指过日子。
然而,皇宫内苑,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就在出宫当日,云祉刚收拾好包袱,就有嬷嬷来传话——帝后召见落选秀女。
储秀宫一片沸腾,已经心灰意冷的秀女连忙梳妆打扮,云祉的心却直直地往下坠去。
储秀宫内花开如云,粉香扑鼻。
皇后跟前的常嬷嬷冷眼扫过,目光忽然一滞,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
新亭朱栏,嘉木芙蓉。
云祉不施粉黛,亭亭地站在芙蓉花下,素手掐着一朵花儿轻嗅,柳叶眉轻轻蹙起,粉黛远山之间便凝聚了薄雾般的愁结。
周围秀女拧着帕子偷看着她。
“云姑娘,叨扰了。”
常嬷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跟前,道:“云姑娘大病初愈,原本不能面圣,只是圣上有旨不得违抗,还请云姑娘位列队末,免得过了病气。”
云祉顺从应下,枝头的芙蓉却被她掐下,斜插在鬓发上。
常嬷嬷淡淡地笑了,眼中闪过鄙夷之色。
秀女们对云祉避之不及,她落后几步坠在后头。
无人看见,鬓发上的芙蓉被她轻扫着脸庞,如此几次后,娇艳可人的芙蓉便被遗弃在冗长的宫道之中。
经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穿过一条又一条的甬道,终于到了福宁宫。
福宁宫外,是披甲执锐的禁卫军,皆以高荫子弟年少姿容美丽者补之,花钿绣服,衣绿执象,隽秀威武非凡。
秀女们低着头,不敢多瞧。
云祉目不斜视,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二妹妹。”
声音低又轻,仿佛下一刻就随风散去。
侧目看去,执刀而立的男子映入眼帘,绿衣绣服,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顾氏二郎,前途无量的御前侍卫,新晋顾才人的胞兄,也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来人一袭正红色的锦缎长袍,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的眼睛以红宝石点缀,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彰显着来人的尊贵身份。
随着她的走动,绣着精美云纹图案的同色织金长裙一路摇曳,似有彩云相随。
“华清哥哥,你下值了不回家,在宫外逗留做什么?”
女子娇俏可人,在顾华清身边站定后,圆溜溜的眼睛带着好奇,直直地朝云祉看来:“华清哥哥,请问这位是?”
“玉华,这位就是我的二表妹,我常与你提起的。”
顾华清又看了看云祉,道:“二妹妹,这位是汝南王之女,玉华郡主,常年跟随汝南王生活在封地,前几天才刚刚进京。”
即便是在与她说话,顾华清的眼神始终追随在玉华郡主身上,那双清润温柔的眼神多了几分珍惜和喜爱,这是云祉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原来,这就是让他不惜悔婚的女子啊。
云祉眸光一敛,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不动声色:“玉华郡主安好,久闻郡主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二娘子过奖了,华清哥哥经常在信中夸你才貌双全,本郡主好奇许久,早就想见你一面了。”
玉华郡主话音一顿,目光落在她带着轻纱的脸上:“只是,二娘子为何带着面纱?难道这是京中美人出行的招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祉从似乎从她的言语中听出某些嘲讽的意味。
顾华清浑然不觉,反而被逗得一笑,摇头道:“玉华,二妹妹脸上出了风疹,心里正难受呢,你莫要调侃她。”
“风疹?风疹是什么样的?我还从未见过呢。”
玉华郡主眨着眼睛,突然就抬起手,朝云祉伸来。
云祉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阻拦却已然不及。
下一刻,用来遮挡面容的轻纱已经出现在玉华郡主手上,一丝得逞的快意和挑衅展露在她的脸上,堂而皇之,毫不掩饰。
“老天爷啊!好恶心啊!”
玉华郡主尖叫一声,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是的,把手上的面纱甩掉,捂着眼睛扎进顾华清的怀里。
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华清哥哥,风疹也太可怕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我不会被过了病气,脸上也长疹子吧?”
突然而来的投怀送抱让顾华清措手不及,他僵硬地安抚着怀中的女子,语气柔得几乎要化开:“玉华,没事,不用担心,风疹不会传染,只是二妹妹体质特殊才会如此。”
“真的吗?华清哥哥,我好怕啊。”玉华郡主抬起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真的没事,我保证。”
玉华郡主破涕为笑,转头看向云祉时,脸上又带上了些许愧疚:“二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
她虽是道歉,语气里却毫无诚意,眼神还时不时瞟过来,透着股子居高临下的劲儿,仿佛她肯道歉已是天大的恩赐。
顾华清这才记起自己的表妹,脸色一僵,讪讪道:“二妹妹,玉华就是这般直来直往的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云祉看着眼前这对相依相偎的男女,从未觉得这位青梅竹马的表哥是如此陌生。
等闲变却故人心,还是她从未看透过他?
她淡淡一笑,道:“无妨,郡主性子率真,自然是天真可爱。对于释放天性的人,我向来是多宽容几分的。”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京城权贵遍地,区区藩王郡主也不过尔尔,就凭玉华郡主这等被骄纵出来的蛮横和心机,在京城那些人精眼中,比秃子头上的跳蚤还要显眼。
日后有她吃苦头的时候。
兴许是云祉意料之外的淡定太过碍眼,又或许看懂了她眼底关爱智障的眼神,玉华郡主脸色骤变,她跺了跺脚,娇声道:“华清哥哥,二娘子这是在责怪我呢,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顾华清面露难色:“二妹妹......”
云祉抬眉看他:“表哥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我道歉不成?”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二妹妹,你不要误会。”
顾华清急着要解释,却又被玉华郡主扯了扯袖子:“华清哥哥,你不要为难,都是我不对,你们莫要因为我而生分了。”
“玉华,多谢你体谅我。”顾华清一脸感动。
云祉:“......”
看到这一幕,云祉不仅觉得恶心,还觉得可笑,她刚刚就不该停下来浪费时间。
就在她考虑如何回去时,一道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背上高大矫健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男子端坐于一匹枣红骏马之上,神色冷峻、目光寂然地望着前方,在森严巍峨的宫墙下,他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与格格不入,一股压抑的气息沉沉地蔓延开来。
云祉心中一动,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似乎是察觉到旁人的注视,马背上的男子冷冷地转头看来,待看到是她,便微微眯起了双眸。
“云姑娘,你怎么还没回去?”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右武卫将军裴行慎、云祉赐婚的未婚夫。
这是个好问题。
要是云府有车马接送,也不至于有方才那些糟心事。
云祉一时间不知道该怪谁,只能苦笑道:“发生了些事,耽搁了些时辰。”
裴行慎眸光一扫,在场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并没有多问,而是朝后头的小厮点头示意,才对云祉说道:“云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云祉正在为如何回去而发愁,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与裴行慎同坐一骑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哪怕两人目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也不行。
于是,她委婉地拒绝了:“多谢将军好意,云府的马车很快就到,我等等便是。”
裴行慎挑了挑眉:“云姑娘不必客气,下人已经去驾车,很快就到。”
云祉:“......”
好吧,是她想多了......才遭受了荼毒,搞得她脑海里都是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皇帝微微眯起了双眼。
皇后以帕掩唇,打趣道:“陛下多次赐婚,征北将军始终不愿,这回难得松口,看来是缘分到了。陛下,你说呢?”
皇帝淡淡地笑了:“梓童所言极是,裴爱卿少年英才,不能因为边疆战事耽误了终身大事。传令下去,着礼部拟旨,云氏女才貌双全,蕙质兰心,特赐婚武安侯府嫡长子,钦天监挑选吉日,择日完婚。”
命运如棋盘落子,权由他人定夺。
云祉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既侥幸得偿所愿,却又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她无声苦笑,与征北将军一道领旨谢恩,余光中可以看到,她的未婚夫,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喜悦。
哪怕这场赐婚,本就源自于他的默许。
很快,云祉就知道缘故了。
因为皇帝紧接着又下了一道旨意:“裴爱卿,征北将军乃北征而设,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便宿卫京师,领右武卫将军一职吧。”
右武卫将军,乃从三品的武职。
从统帅三军、征战沙场的征北将军,到守卫京师的右武卫,裴行慎及冠之年就摄居高位,在旁人看来鲜花着锦,个中滋味大概只有他知晓了。
只是,即便裴行慎战功赫赫,这样的圣宠也未免太过优渥了吧?
云祉疑惑之际,就见裴行慎从袖子中取出一块老虎形状的虎符令,双手一抬,神色异常冷峻:“陛下,臣既然迁任武卫将军,便不再适合掌管虎符,还请陛下收回。”
虎符一出,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云祉飞快地扫了一眼,脑海中突然有一股明悟——皇帝在收兵权!
今日皇帝的赐婚也好,裴将军应婚也罢,都是君臣博弈,而她,便是棋盘上的那枚棋子,任人操纵。
云祉不期然地想起往日种种,心中生出了些疑惑,那日在藏书阁出现的男子,会不会就是裴将军?
她不由自主地暗暗打量,正好碰上对方投来的视线,冷峻、锋锐,又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沉郁和身世,直叫她吓了一跳,立马收回视线。
而此时,皇帝依旧矜持着,他轻叩着御案,道:“裴爱卿不必如此,这块虎符自开国以来,就一直交由武安侯府掌管,你身为侯府嫡长子,继续保管虎符也是情理之中。”
裴行慎道:“时移世易,武安侯府当初保管虎符,是为了巩固江山统治。如今陛下励精图治,天下归心,武安侯府再执掌虎符不仅不合时宜,还容易惹来宵小窥视。还请陛下挥手虎符,还侯府一片清明。这不仅是微臣的意思,更是家父的期望。”
“好!武安侯府满门忠心,实乃朕的肱股之臣啊!”
皇帝大笑,直接从御案上走下来,挥手让太监收走虎符,然后亲自把裴行慎搀扶了起来。
“裴爱卿,你且安心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
皇帝的目光忽然又落到云祉的脸上,目光微沉,道:“梓童,给云氏请太医。”
皇后笑道:“陛下放心,臣妾已经吩咐下去了,出宫前让江太医再给云姑娘看一看,保证不会让她因为病情耽误了婚事。”
于是,云祉又享受了一次太医问诊的殊荣。如此一耽搁,等到她出宫时,其他落选的秀女已经全部离开了。
宫门外,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未见云府马车的痕迹。
云祉习以为常,甚至还有心思想着,身为礼部侍郎的父亲,在得知皇帝新下的旨意时会是什么心情?
美梦破灭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若是赐婚圣旨由他亲自书写,那就更有趣了。
“二妹妹。”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云祉一愣,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位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匆匆走来。
他才下了值,身着花钿绣服,当看到她脸上遮面的薄纱时,神色就愈发急切了。
“二妹妹,怎么又犯风疹了?脸上痒不痒?好在我随身带着药,你快拿去擦一擦。”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随身佩戴的荷包中取出药瓶递了过来。
云祉盯着他手上的药瓶,没有动作。
顾华清一如既往地温和,道:“二妹妹,愣着作甚?这是大夫新配的药,我每年春季都常备着。”
云祉抬头看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张画面,最后都化作脸上复杂的笑意:“多谢表哥。”
“二妹妹,你的风疹之症起于芙蓉,你素来避而远之。今日起疹,是不是特意为之?”
云祉坦诚地承认了:“对。”
“二妹妹,你不愿意入宫为妃可以另想他法,又何必如此糟践自己呢?万一......”
“没有万一。”
云祉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重症休克也好,君前失仪也罢,我都自愿承担后果。”
顾华清神色一黯:“二妹妹是不是在怪我?”
“不怪你,你有你的选择。此前是我冒昧了。”
顾华清上前一步,急切道:“二妹妹,莫要说这样疏离的话,是我没能护好你。你明知这其中艰险,怎可轻易就将后果揽上身?我怎舍得你去承担万一......”
云祉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总比入宫为妃好。”
“那你就愿意嫁入武安侯府吗?”
顾华清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妹妹,这裴将军行事果敢,手段也......听闻他后院美人如云,怕不是个清净的处所。”
云祉微微垂眸:“那又如何?我的人生处处由不得我做主。表哥,日后少些相见,免得旁人误会。”
顾华清急得伸手握住云祉的肩头,声音紧绷:“二妹妹,你我自幼相伴,那些情谊怎可因这一事就消散了?你若是不想嫁他,我这就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云祉身子微微一僵,缓缓抬手拨开他的手:“收回成命又如何?表哥可愿意娶我?”
——表哥,父亲有意让我进宫为妃,我不愿,你娶我可好?
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顾华清神色恍惚,记忆中那张期待的面容渐渐褪去,换做眼前亭亭而立的女子,神色冷淡,不见半点涟漪。
“二妹妹,我、我只当你是妹妹......”
云祉轻笑一声,顾华清似是被刺痛了,愧疚地说道:“二妹妹,我......”
“华清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正在僵持的两人齐齐抬头看去,然后,便是满目艳丽的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