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雨蹲在地上，眼里盈着泪光。

顾沉舟笑笑，伸手握住她的柔嫩的小手，一个用劲就将人拉进怀里。

两个记者不停地按着快门，把两人的互动通通拍了下来。

“沉舟，拍完下部戏，我想息影了。”

谢舒雨靠在他怀里，一只手在他胸口画圈圈。

“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顾沉舟笑着看她，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走吧，我们回家。”

谢舒雨余光终于瞥见记者的镜头。

她伸手拉住顾沉舟的衣领，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上。

“舒雨......”

顾沉舟一下没反应过来，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受，不似高兴，也不像不高兴。

“沉舟，我爱你。”

谢舒雨又一次吻上他的唇。

接连两次大胆示爱，成功地让顾沉舟把心里的疑虑全都抛之脑后。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不觉间加深了这个吻。

看着吻得忘乎所以的两人，记者连忙把照片发到了公司内部群。

很快，关于“谢舒雨”的词条瞬间霸榜。

往下十条都是和她有关，不是爆料她的情感状态，就是夸赞她的演技有多好。

#爆！国民女演员谢舒雨和神秘男子激情拥吻！#

#特大消息，谢舒雨和某男子深夜相会地下停车库，竟是为了......#

#国民女神谢舒雨婚期将近！#

#回顾谢舒雨从影数年的精彩瞬间！#

短短半个小时，她的粉丝量从一百万猛涨至一千万。

除了唯粉，还有不少CP粉强势下场。

一时间，微博、抖音、每日头条等众多社交媒体上都是她和顾沉舟的消息。

沈向晚也看到了层出不穷的热搜词条。

她随手点进谢舒雨的主页。

每一条博文都配着各个角度的九宫格自拍照。

除了常规的剧照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各地旅游的打卡照。

沈向晚忽然来了兴致，像个福尔摩斯一样，点开每一条博文，将下面的评论翻了个底朝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

翻了几个小时以后，她终于找到了隐藏在评论里的谢舒雨的小号。

小号的主页简单很多，只有零星几条博文。

最早一条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那时谢舒雨和顾沉舟就读于同一所初中，他们一个文科成绩优异，另一个偏理科。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感情总是丰沛。

她在博文里记录，初二的那个夏天，顾沉舟举着一捧黄玫瑰告白了。

尽管黄玫瑰的花语并不是爱情，可那个夏天，他们真的恋爱了。

沈向晚自嘲地勾起嘴角。

怪不得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年，不管是生日还是纪念日，顾沉舟永远只会送一束黄玫瑰。

原来，不是因为他喜欢黄玫瑰，而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喜欢黄玫瑰罢了。

她压下心里的情绪，将谢舒雨的时间线全都记在手机里，再和顾沉舟的时间线一一对比。

发现，对于这段三角恋情，自己不过是他们暗自较劲的筹码。

直到五年前，不知为何，他们之间联系的频率急转直下。

沈向晚又翻回谢舒雨的大号。

五年前，她向全世界官宣了结婚的消息，嫁给了当时小负盛名的导演。

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她举办结婚仪式的当天晚上，顾沉舟单膝下跪向沈向晚求了婚。

顾家沈家的强强联系，自然少不了媒体的争相报道。

一面是文艺圈，一面是商业圈。

关于他们的报道像雪花一样席卷了海城。

那不是因为顾沉舟想让全世界知道他有多爱沈向晚。

他只是想让谢舒雨知道，就算没了她，照样有女人顶着替身的名头前赴后继。

沈向晚侧头看向窗外，已经是深夜。

她拿出手机给陈墨白发了条消息：“墨白哥，明天我想和你见个面。”




顾沉舟像头暴虐的狮子。

一想到死在沈父刀下，血流不止的父亲，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

沈向晚的脸顷刻间变得通红。

胸腔里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

再这么下去，不出两秒，她就会死在顾沉舟的手上。

不，绝对不可以。

想到跳楼自杀的父亲，再想到谢舒雨说的话，她挥舞双手，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地拍打他的手臂。

“顾沉舟......放......放开......”

说话已经变得非常困难，可她眸子里的倔强丝毫没有降下去半分。

谢舒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过是想让沈向晚自动退出这段三角关系。

她怯生生地看着顾沉舟，眼里的害怕藏都藏不住。

可她更害怕沈向晚真的会死，那样她渴求多年的荣华富贵都会变成泡影。

想到回国的目的，她上前握住了顾沉舟的手。

“沉舟，快放手，沈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在吃醋，她怕你真的和我在一起，到时候你会把她赶走而已。”

她的话让顾沉舟眼里的杀意消减了几分。

等他一松手，沈向晚便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沈向晚，看在舒雨的份上我就饶了你！你现在立马向舒雨道歉。”

“呵！”沈向晚讥笑，“我给她道歉？顾沉舟，这辈子就算是死，我都绝不可能向她道歉。”

说着，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好！很好，沈向晚，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你的膝盖硬。”

话落，顾沉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一刻不停地往楼下走。

他走路的速度极快，沈向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饶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把另一只手放在了小腹上，紧紧护着尚未成型的孩子。

从楼上到楼下，不过短短十一二级台阶。

她却走得异常痛苦。

好不容易双脚踩在一楼客厅的地板上，顾沉舟就将人甩在地上。

刹那间，小腹传来阵阵绞痛。

沈向晚双手捂着肚子，额上布满冷汗，浅色的睡裙已然被鲜血染红。

“先生，沈小姐......沈小姐流血了。”

张妈一直关注着三人的动向，她原本并不想出头，毕竟顾沉舟对她的恨意尽人皆知。

只是看她蜷缩在地上，一脸痛苦，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顾沉舟看着靠在张妈怀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沈向晚，心猛地一抽。

地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渐渐和顾父身上的鲜血融为一体。

成了他心里最跨不过去的一道伤。

谢舒雨把顾沉舟脸上一闪而过的心疼看在眼里。

她狠狠心，快速从楼上冲下来。

到他身边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扭伤了脚。

“沉舟，我的脚，好疼。”

顾沉舟的目光从沈向晚的脸上移到了谢舒雨的脸上。

她拧着细眉，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沉舟，对不起，都怪我不好，你还是快把沈小姐送到医院去吧，我......我可以等天亮了再去医院的。”

话音刚落，眼泪便流了下来。

顾沉舟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细语地安慰：“傻瓜，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谢舒雨以退为进：“可是......我看沈小姐真的病得很重。”

“死了就死了吧！”顾沉舟冷冷地瞥了沈向晚一眼，随后将谢舒雨抱起，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张妈，让陈医生来家里一趟。”




她睁开眼，看到顾沉舟目光阴鸷地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碎尸万段。

“沉舟......”沈向晚声音轻颤，她抓住他的手，却被无情地甩开。

“沈向晚！”顾沉舟红着眼，嘶吼着扑上去，两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沈向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拼命挣扎，尖利的指甲生生地把他的手背抓出无数条血痕。

终于，在她以为就要死在顾沉舟的手里时，他松了手。

“沈向晚，你以为我会让你死？”他冷哼一声，眼里没了往日的深情，有的只有无尽的恨意，“不，我要让你活着，好好地活下去，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们沈家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从那以后，沈向晚成了被他禁锢在地下室的奴隶。

白天，她只能透过狭小的窗口感受到春夏秋冬的变化。

到了晚上，她又要穿上女仆的衣服，跪在他的床前，听从他的吩咐。

也许是因为恨透了沈家，也恨透了她，被囚禁的这几年里，顾沉舟从不让她做一些她不想，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直到两年前，她偶然间得知了沈家的近况。

沈父跳楼自杀，沈晚舟被囚禁，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沈母也撒手人寰。

一时间，沈氏集团上上下下皆是人心惶惶，股价一日比一日跌得快。

顾沉舟就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出现的。

他用高价收下股东手里的股份，一跃成了沈氏集团的掌权人。

镜头下，他意气风发，侃侃而谈对沈氏集团的改名换姓。

镜头外，她静静地站着，苍白的唇上染上鲜红，可她还是昂着头，不然眼泪落下来。

当天夜里，沈晚舟借着醉意闯进了顾沉舟的书房。

那里，是他从不让她进入的禁区。

她看到了墙上的照片，大大小小，全都是她。

呆愣片刻，她在顾沉舟冲上来的一瞬间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

他吃痛放开她，厉声质问：“沈向晚，谁允许你进来的？”

沈向晚忽地笑了，她开始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声音哽咽：“顾沉舟，沈家欠你的，我来还，我来还行不行。”

顾沉舟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心如刀绞。

他按住她的手，将人抱进怀里。

这一晚，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最甜蜜的热恋时期。

他们在黑暗中探索彼此的身体，心灵和身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从此，她成了顾沉舟的床/伴，不谈爱，只谈性。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

沈向晚以为，她和顾沉舟之间的爱恨情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总有一天，他们会放下心中的仇恨。

她从不奢求他会重新爱上她。

可直到今天这通电话，她才知道错得有多离谱。

原来，顾沉舟从来没有爱过她。

过去的种种甜蜜，现在想起来如同砒霜一般要人性命。

她笑着抹去脸上的泪痕。

现在已经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谢舒雨就会落地云城。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再睁眼，已经是三天后。

沈向晚掀开眼皮，看着满屋的白色，终于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小腹上。

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浸湿了枕头。

闭上眼，三天前的景象仍历历在目。

沈向晚侧头看向还剩大半包的盐水，忍着痛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她动作不算大，但还是惊醒了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陈墨白。

“小晚，你别动。”

陈墨白起身将人扶起来，又贴心地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墨白哥......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沈向晚握住他的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染红了眼眶。

上一回见到彼此，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和陈墨白原本是一个院里长大的青梅竹马，每回看到两人在一起，大人们总喜欢开玩笑。

本以为这样的情谊会持续数十年，直到彼此白发苍苍。

可没想到，在沈向晚初中毕业那年，她的父亲决定下海从商。

也是从那时起，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彻底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

偶尔，她也会想起陈墨白。

想起两人一起玩闹的青葱岁月。

再到后来，她考上大学，也和顾沉舟谈起了恋爱。

直到五年前的意外，她的人生陷入黑暗之中，身体和精神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每次，当顾沉舟从她身上下来又无情地离开时，她对自己的嫌恶和唾弃便会加深一分。

可她不敢离开，更不敢死。

她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为自己的父亲赎罪。

直到她怀上顾家的孩子，直到谢舒雨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陈墨白静静地看着她。

沈家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原以为沈向晚会离开海城。

没承想时隔多年，他会在顾沉舟的家里再次见到她。

没了记忆中的天真活泼，有的只有一具饱受摧残的身体以及满地的鲜血。

“墨白哥，好久不见，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沈向晚的脸上挂着一抹虚弱又勉强的笑，“真抱歉，让你看到了这么不堪的一面。”

陈墨白擦去她的眼泪：“小晚，别哭！”

沈向晚点点头：“我没哭，我这是高兴的，我从没想过还能见到你。”

她伸出手，像儿时一样比了一个拉钩的手势。

陈墨白也伸出右手。

两个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小晚，你愿不愿意离开顾沉舟跟我走？我想，叔叔在天有灵，肯定也不想看你继续留在他身边......受尽委屈。”

他顿了顿，终究没有把“折磨”两个字说出口。

沈向晚看着他，沉默片刻以后摇了摇头：“墨白哥，我和顾沉舟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我......不能走。”

“他......就那么好？”

陈墨白不敢相信，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向晚竟会为了这份感情卑微至此。

“不，不是因为他......”

沈向晚很想把事情全盘托出，可又怕把陈墨白牵扯进来，只能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看她眉头紧皱，陈墨白终是叹了口气。

“小晚，记住，我是你的哥哥，永远都是。只要你想走，我立马带你回家。”

“好！”沈向晚顿了顿，“墨白哥......”

话已经到了嘴边，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沈小姐，有人来看你了。”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她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顾沉舟的命令。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她的掌心沁出冷汗，顾沉舟才冷笑一声。

“好，那就让她下车。”

沈向晚的一颗心如坠冰窟。

现在是半夜，这里又是郊区，想要重新打一辆车回到市区难如登天。

可她到底没有底气反抗他的命令，只能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谢舒雨扫了一眼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沈向晚，勾起嘴角。

她抱住顾沉舟的手臂：“沉舟，这么晚了，还是让沈小姐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猛然听到“沈小姐”三个字，沈向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顾沉舟冷冷地看着她：“还不快上车。”

沈向晚吞下心里的苦涩，重新坐回驾驶位。

没一会，黑色的遮挡板在越发沉重的呼吸声中升了起来，直到将她和他们隔绝开来。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顾沉舟也曾哄着她在车里试了一回。

那时他们还在热恋期，对彼此的身体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只因她和同社团的学长多聊了两句，顾沉舟就发了狠，想在车上要了她。

尽管已不是第一回，可她被压在后座时，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下来。

顾沉舟心疼坏了，俯下身将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舔干。

时移世易，他的温柔和怜爱，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不。

也许从来也不曾属于过她。

想到顾沉舟的那通电话和订婚前的那场意外，她的心犹如荆棘缠绕，血流成河。

车行驶到半路，遮挡板忽然降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条缝隙，可她还是闻到了浓烈的情/欲的味道。

顾沉舟哑着嗓子：“把车靠边，你下去。”

不等挡板再度升上去，谢舒雨的娇/吟声就传了过来。

“沉舟，别，别碰哪里。”

听到源源不断传来的调/情声，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沈向晚用手锤了锤空白的脑袋，等恢复了神志，总算是手忙脚乱地将车停在了一旁。

刚把车熄火，她就感受到了轻微的摇晃。

沈向晚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她远远地站着。

虽然听不见车里的声音，可她却看得到车子上下起伏的动静越来越大。

终于，在她被十月的冷风吹得手脚僵硬的时候，车门开了。

顾沉舟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里读不出半点情绪。

谢舒雨也下车了，身上还披了条驼色的披肩。

沈向晚看到她和顾沉舟耳语了几句，随后向自己走来。

“沈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

话是客气的，可话里的意思，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

谢舒雨是在宣示主权，她用满身的吻痕警告她：别妄图勾引顾沉舟，他只能是她的。

沈向晚低下头苦涩一笑。

她和顾沉舟之间早就没了可能。

大概是怕谢舒雨着凉，顾沉舟走过来将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沉舟，我们赶快回去吧，沈小姐在风里站了这么久，一定冻坏了吧！”

“不用管她。”

顾沉舟亲亲她的脸颊，随后将人抱进车里。

沈向晚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一上车，浓烈的欢/爱味道还是让她拧起了眉毛。

她将车窗开了一条缝。

冷冽的风吹进来，引得后座的谢舒雨打了个喷嚏。

“谁允许你开窗的？”

“没关系，就让沈小姐开窗吧，谁让我们......”

话没说完，谢舒雨的脸颊飞上两团红霞。

她没再说话，关上窗，才将车重新开上国道。

一个小时以后，车终于停在顾宅的院子里。

下车以后，沈向晚毕恭毕敬地站在后车门旁。

这是顾沉舟定下的规矩。

人前，她是他的私人秘书；人后，她是他的床/伴。

圈里的人极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因此每当沈向晚和顾沉舟一同出现，总会有人对着他们窃窃私语。

毕竟，当年的案件轰动一时。

就算有人好奇，也不会冒着得罪顾家的风险多嘴问一句。

而现在......

看着被顾沉舟抱在怀里的谢舒雨，她扯扯嘴角。

顾家，说不定很快就会向云城的权贵散发新的订婚邀请函。

这一晚，谢舒雨睡在了二楼主卧。

沈向晚躺在床上，轻抚小腹。

医院安排的手术时间在下午两点，她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做好准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