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昭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明昭姐姐！」几个孩子一见到她，立刻欢呼着扑过来。

她蹲下身，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发，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糖果和玩具。

「姐姐要出远门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她轻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你们要乖乖听院长妈妈的话，好不好？」

孩子们懵懂地点头，有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突然抱住她的脖子：「姐姐不要走......」

楚明昭眼眶一热，正想安慰，身后却传来一道娇柔的嗓音——

「哎呀，姐姐怎么在这儿？」

她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楚绾绾穿着一身昂贵的名牌套装，踩着高跟鞋，笑吟吟地站在院子里。

她身后跟着几个工作人员，手里提着精致的礼盒。

「楚小姐又来捐款了？真是太感谢了！」院长热情地迎上去。

楚绾绾温柔地笑着，目光却落在楚明昭身上：「姐姐，你莫不是知道明棠哥喜欢善良的人，所以也来模仿我？只可惜，你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楚明昭不想跟她纠缠，起身对院长道：「院长妈妈，我先走了。」

「别急呀。」楚绾绾拦住她，故作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姐姐难得过来，不如多陪陪孩子们？」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楚明昭的皮肉里，笑容却甜美无害。

楚明昭皱眉，刚想挣脱，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把剪刀。

「姐姐！你的辫子好漂亮！」他天真地笑着，伸手就去抓她的长发。

「等等——」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嚓」一声。

她的长发被剪断了一截。

孩子们哄笑起来，楚绾绾掩唇轻笑：「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姐姐别生气呀。」

楚明昭脸色苍白，弯腰捡起被剪断的发丝，指尖发抖。

这是她留了四年的长发......因为谢明棠曾经说过，他喜欢长发的女孩。

不过如今......剪了也好。

有些人，不是留了长发就能走进他心里的。

谢明棠的心上人从来不是我。

而是楚绾绾。

「明昭姐姐，对不起......」小男孩怯生生地道歉，眼神却飘向楚绾绾。

我看得出来，他很愧疚，但终归是个孩子，受了楚绾绾的教唆才做出这样的行为。

楚明昭闭了闭眼，强忍泪水，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姐姐不怪你。」

她转身想走，楚绾绾却突然惊呼一声：「哎呀！我的项链不见了！」

院长连忙问：「怎么了？」

「我妈妈留给我的项链不见了！」楚绾绾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刚刚还在的......」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楚明昭。

「你什么意思？」楚明昭冷冷地问。

「姐姐别误会。」楚绾绾咬着唇，「只是......能不能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包？」




顾青怀浑身一僵，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他回答得太急，声音都变了调，生怕她反悔似的，「我...我给你订了下周洛杉矶的机票，我在那边有套靠海的房子，你一定会喜欢。」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等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我们...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神充满渴望与期冀。

「好。」她轻声答应，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顾青怀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指尖都在发抖：「别哭啊丫头，我...我是不是太着急了？你要是还没准备好...」

「顾青怀，」她打断他，红肿的眼睛却带着释然的笑，「我们回家吧。」

顾青怀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将她搂紧。

「好，回家。」

车窗外，雨依旧下着，但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

「看来是我多虑了。」

谢明棠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台阶上，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辆载着楚明昭和顾青怀的车。

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雨幕深处。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

那里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什么。

「楚明昭！」

他终究没忍住，喊出了她的名字。

可回应他的只有淅沥沥的雨声，和远处模糊的车影。

楚绾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声音娇软又委屈：「明棠哥，都是我不好......让姐姐和你吵架了。」她咬了咬唇，眼眶微红，「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跟其他男人走......你要去哄哄她吗？」

「不用。」他嗓音冷淡，却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的僵硬。

楚绾绾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却故作担忧地靠得更近：「姐姐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会回来的，毕竟......她那么喜欢你。」

谢明棠没说话，只是攥紧了伞柄。

是啊，楚明昭喜欢他喜欢了四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一定会回来的。

到时候......他或许会给她一个台阶下，哄哄她。

当晚，谢明棠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右肩旧伤传来尖锐的疼痛，像是有把刀在骨缝里搅动。

他蜷缩在床上，大口喘吸着，眼前还残留着梦中的画面——

昭阳公主站在城墙上，红裙猎猎，回眸时眼角那颗泪痣在雪中格外刺目。

「阿昭......」

他无意识摸到手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拨通了楚明昭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女声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谢明棠盯着手机屏幕，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他猛地起身，抓过外套就往外冲。

他得见到她。

立刻。




「我、我只是...」

「楚明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冰冷，「以后不准靠近我。」

而此刻，楚绾绾的手指正肆无忌惮地把玩着那串佛珠。

谢明棠非但没有推开，反而纵容她将红唇贴在他耳边呵气。

「明棠哥...」楚绾绾的声音甜得发腻，「你心跳得好快...」

楚明昭站在门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他也会允许别人碰他的佛珠，也会纵容别人靠得这么近，也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只是那个人，从来不是她。

楚明昭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谢明棠的声音瞬间恢复冷冽。

门被推开，楚明昭站在门口，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谢明棠眉头一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了楚绾绾，整理好领口，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他语气冷淡，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发生过。

楚明昭没看楚绾绾，只是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我来道个别。」

谢明棠眸光一沉：「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谢明棠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是在审视她的真心。

半晌，他冷笑一声：「楚明昭，不要胡闹，你又玩什么把戏？」

楚明昭抬眸看他，忽然觉得陌生。

四年了，她在他眼里，原来只是一个「胡闹」的人。

还好，她现在想通了。

这一切也要结束了。

「我没有玩把戏。」她平静地说，「我只是......」

话音未落，谢明棠眸色骤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佛珠，语气森寒：「谁准你擅自闯进来的？」

楚绾绾在一旁轻笑：「姐姐，明棠哥不喜欢别人没规矩的。」

楚明昭心中酸涩，轻轻笑了笑，然后看着谢明棠：「抱歉，是我冒昧了。」

她转身要走，谢明棠却突然开口：「站住。」

她停下脚步，没回头。

「楚明昭，」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轻轻笑了。

后悔？

她唯一后悔的，就是爱了他四年。

「你放心，」她语气平静，「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明棠盯着她的背影，手指攥紧佛珠，指节泛白。

楚绾绾柔声问：「明棠哥，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

谢明棠冷冷收回视线：「随她。」

楚明昭去了孤儿院，那里有她资助过的孩子们。

这也是她最后放不下的地方了。

如今她要离开这座城市，也是时候和这里的孩子们告别了。




「小题大做？」楚明昭猛地坐直身体，牵扯到伤口也浑然不觉，「那么多蛇！我差点死在里面！」

「够了。」他声音里带着警告，「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闹了。」

「谢明棠...」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今天被关在地下室的是楚绾绾，你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小题大做吗？」

谢明棠眼神一暗：「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猛地拔掉输液针，血珠溅在雪白的被单上。

「你简直不可理喻！」谢明棠一把抓住她流血的手腕，「绾绾为了救你，从台阶滚了下去把脚歪了，而你只不过被咬了几口...」

「只是被咬了几口？」楚明昭挣开他的桎梏，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咬痕，「医生说再晚半小时送医，我就没命了！」

谢明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下意识伸手想查看她的伤口，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整理起袖口。

「这件事就算你们扯平了，」他移开视线，「以后不要再提了。」

楚明昭看着这个她爱了四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谢明棠...」她轻声问，「如果有一天证明楚绾绾在骗你，你会后悔吗？」

谢明棠冷笑一声：「绾绾从不说谎。」

楚明昭擦干眼泪，竟然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好，你走吧。」

谢明棠转身时佛珠不小心勾住了她的发丝。

他下意识想解开，却听见楚明昭说：

「别碰我。」

那语气里的厌恶让他手指一颤，直接扯断了那缕头发。

门关上的瞬间，楚明昭蜷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膝盖。

原来有些人，就算你留一辈子长发，也走不进他心里。

突然，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潮湿的冷风裹着雨丝卷入。

「丫头！」

熟悉的声音让楚明昭恍惚抬头。

顾青怀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发梢还在滴水。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下一秒，她就被揽入一个带着雨气的怀抱。

顾青怀的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身子，温暖的掌心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没事了，我来了...」

雨幕如织，顾青怀打开黑伞护着楚明昭往停车场走。

她的长发还残留着被剪断的痕迹，发尾参差不齐地搭在肩上，难看极了。

可这些落在顾青怀眼里只有心疼。

「顾青怀...」楚明昭声音发抖，「我是不是很可笑？」

「胡说。」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器，「我们丫头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楚明昭把脸埋在他胸前，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丫头，」顾青怀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问过无数遍的问题，「不喜欢谢明棠了可以吗？」

往常她总会摇头，或者生气地瞪他。

但这一次，楚明昭沉默了。

「顾青怀...」她突然攥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带我走。」




楚明昭追了佛子谢明棠的影子跑了四年，他却无动于衷。

只因谢明棠有个秘密，不曾告诉任何人——

他是穿越来的。

在他的心里，只有大周朝公主昭阳一人。

只可惜，国亡了。

他的小公主也殁了。

自此他常伴青灯古佛，誓要用一生缅怀他的公主。

可直到楚家养女回国，谢明棠看见她与公主八分像的眉眼时，心彻底乱了。

楚明昭这才明白，原来佛子也会低头。

只是不为她。

谢明棠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腕间的檀木佛珠突然断裂，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湿了身上的睡衣，右手不自觉地按住心口。

「昭阳......」他下意识呢喃出声，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窗外，江城罕见的雪夜映着月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冷色。

手机屏幕亮起，助理发来消息：「谢总，楚家大小姐又来了，带了您喜欢的龙井茶和桂花糕。」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字：「扔。」

助理很快回复：「可是...楚小姐已经在站了两个小时...」

谢明棠眉头微蹙，指尖轻敲扶手三下。

最终他冷着脸回复：「我说，扔。」

——

楚明昭站在谢氏集团楼下，手中的食盒已经凉透，指尖冻得发红。

「明昭，回去吧。」司机老陈第三次劝道，「别等了。」

她摇摇头，固执地望着顶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再等等，他说不定...」

话音未落，旋转门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楚绾绾。

也是楚家的养女，她名义上的妹妹。

「姐姐怎么在这儿？」楚绾绾故作惊讶，「明棠哥正在等我呢，要不一起进去？」

楚明昭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还保持着微笑：「不了。」

楚绾绾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四年了，你还不明白吗？明棠哥看你的眼神，就像看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食盒「啪」地掉在雪地里。

楚明昭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谢明棠的场景。

那是在楚家的慈善晚宴上。

他一身白色西装站在水晶灯下，手持佛珠的模样清冷出尘。

当他对她点头致意时，那双眼尾微挑的凤眼像是盛满了星河。

「楚小姐？」他当时这样称呼她，声音如玉石相击。

就那一眼，她万劫不复，从此追着他的影子不放。

谢明棠厌她、烦她没关系，对她不理不睬也没关系，反正余生漫长，他总会有回眸的一天。

喜欢他四年，楚明昭记得他所有的喜好与伤痛。

知道谢明棠有胃病，他的每一顿饭都是她亲手做的。

谢氏股价暴跌那周，楚明昭执意注资，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他少时流落在外，成年了才被谢家寻回，右肩落有旧伤，每逢阴雨就隐隐作痛。

楚明昭就翻遍古籍配好药包，每夜准时送到谢宅，风雪无阻。

只可惜，谢明棠眼里从来没有她。

无数名媛嘲笑她「倒贴四年，连佛子的手都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