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烟，女儿已经死了，我没有把她扔给任何人。”

她撕扯衣服的动作顿住，瞬间冷笑起来。

“周枫，你拿我当傻子吗？

女儿要是死了你还能这么平静？”

“我不过是陪墨云过个纪念日而已，你至于拿欢欢跟我开这种玩笑吗？

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这种恶毒的男人简直不配当欢欢的父亲！”

她仔细端详我的脸，试图找到表情里的半分漏洞。

可我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

“果然是赶尸人啊，常年跟尸体同吃同睡，就是比常人冷血的多！

我妈能轻易被你蒙骗过去，但我不可能相信你嘴里的一个字，周枫，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欢欢活着是顾家的继承人，死了也是顾家的鬼，就算你藏的再深，我也会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

发泄完情绪，顾如烟抱着苏墨云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看着身旁女儿飘荡的魂魄，泪水不自觉模糊了视线。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一身赶尸的本领会用在自己女儿身上。

可现在，却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五年之约，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

赌顾如烟心动，赌我们之间的一个未来。

刚开始，她为了顾家诅咒找到我时，满眼希冀和崇拜。

“赶尸人，一定很厉害吧?”我从来没看过那样明亮的眼睛，不由晃了心神。

但家族传承不能中断。

又要救人积攒阴德。

我只能定下五年之约。

进入顾家那日，走了许久下坡路的顾家忽然柳暗花明。

公司发展势头迅猛。

岳母身体也日渐强盛。

那时候，顾如烟将一切功劳都记在我头上。

为了哄我开心，她愿意在最忙的时候放下所有工作，陪我远赴国外度蜜月。

从前的她不会说赶尸人晦气，只会说我异于常人，不愧是她心爱的丈夫。

我不过一次小感冒，她也会专门雇三个保姆在家里照顾我。

整整一周时间，她没有一天加班过。

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陪我。

她说，赶尸人的后代，一定从出生就厉害。

她要将她当做继承人培养。

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后来苏墨云出现，就全都变了。

她越来越冷漠。

每次亲密相处，眼底总有藏不住的厌恶和嫌弃。

女儿被她影响，性格也变得内向。

我忍无可忍，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她一次。

可她只是眸光阴冷地看着我，语气轻蔑：“周枫，顾家是名门，嫁你一个赶尸人已经足够让我颜面扫地，你没有胡闹的资格。”

“别以为我不清楚，什么压制诅咒，都是你想攀附顾家找的借口，谎言拙劣得让我恶心！”

爱的时候，我千好万好。

不爱的时候，对我弃如敝履。

我以为只要五年之约结束，我带着女儿回到老宅，就能走过这黄粱一梦。

可现在，我连孩子也没能保住。

这场梦，终究是该醒了。

因为欢欢的尸体我要带走。

葬礼取消了下葬环节，只有酒店大厅的祭祀。

顾家的亲戚挤满了灵堂，挨个给欢欢上香叩拜。


这三天我还是会留在顾家。

收集女儿散落的魂魄，以便送她往生。

岳母心疼得红了眼，亲自让司机送我回到别墅。

可刚进门，迎面就是散落满地的衣服。

女儿的房间里，两道交叠的身影躺在床上。

苏墨云一下下挑逗地勾起女人的下巴。

“大师说过了，童子的床榻最能辟邪，只要我们在这张床上睡三天三夜，孩子就不会再出事。”

明显的谎言落到顾如烟耳朵里，她却甘之如饴。

将苏墨云腰身抱得更紧，动作也越发用力。

“讨厌鬼，你怎么那么多招数？

每一次都让我欲罢不能，也就你能想到这个办法，好，都听你的，周枫的床上要不要睡一次试试？”

女儿将散未散的魂魄还守在床边。

小小年纪根本看不懂自己的母亲在干什么，魂魄也没有五感。

我心如刀绞，眼底迅速涌出泪水。

正想给女儿的魂魄引路带她离开，顾如烟却发现了我的身影。

像是为了报复我，她更用力地将人搂进怀里。

“还知道回来？

我当你赶尸赶上瘾了，在医院太平间不肯出来呢。”

“整天就知道惦记那些死人，看你一眼都晦气！

你说你这么喜欢赶尸，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娶一具尸体？

天天赶着玩不好吗？”

“既然做了顾家的赘婿你就该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常年赶尸，女儿也不用换血，墨云的孩子更不会被人诅咒！

我留你在顾家就是最大的恩赐了，别得寸进尺！”

苏墨云挑衅的眼神几乎让我恨意翻涌。

我知道，这次换血不过是他对付我的诡计。

我恨不能撕烂他的脸，砍掉他的头颅给我的欢欢陪葬。

可欢欢临死前的哀求却一遍遍在我耳边响起。

“爸爸，别怪苏叔叔，妈妈会不高兴的。”

“爸爸，欢欢身上的血真的很脏吗？

妈妈为什么从来不抱欢欢？”

“欢欢好累......好冷......爸爸，外婆说你是赶尸人，欢欢死后是不是也可以跟着爸爸离开？

是欢欢没用，爸爸不要跟妈妈吵架，欢欢下辈子还要当爸爸的小孩。”

滔天的恨意被我强行压制下去。

我没再理会床上的两人，朝女儿的魂魄招招手就准备带她离开。

可靠近床边那刻，顾如烟却猛地伸手将我拉扯过去。

扑倒在身下。

她一手勾住我的下巴，一手从衣摆底部探了进去。

我表情冰冷地躺在床上，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顾如烟自尊被践踏，当即冷了脸色。

俯身在我唇角上肆意撕咬。

“装什么纯洁？

不就是嫉妒我跟墨云在一起吗？

你故意把孩子扔给我妈照顾不就是想趁机跟我滚在床上？”

“我满足你的要求，正好，我还没试过三个人一块呢，赶尸人的身体也让墨云好好见识见识，脱啊！

等什么！”

“就在你女儿的床上，让她好好感受感受自己亲爸是个多下贱的男人！

为了跟女人滚在一起连孩子都能不管不顾！”

面对顾如烟的嘶吼声，我绝望地闭眼。

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在枕头上。


只因顾如烟怀了白月光的孩子后孕吐严重。

便认定是我女儿身为赶尸人后代血液带煞，与她相克。

当即命人将五岁的女儿全身换血。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女儿才五岁，换血会让她没命的，伤口感染人就彻底毁了，你要发泄冲我来，我把这条命给你，只要你放过孩子。”

她却倚靠在苏墨云怀里，目光阴冷地扫过我全身。

“要不是你常年赶尸，女儿身上的血也不会脏，不过是一场小手术而已，等她身上的煞气被洗涤干净，自然皆大欢喜。”

“顾家能给你赘婿的位置已经仁至义尽，一个跟尸体打交道的疯子，别肖想太多。”

当晚，女儿因失血过多，感染并发症不治身亡。

顾如烟却高调包下游艇，给苏墨云放了一晚上烟花哄他开心。

天亮，我一步一叩首，挪动膝盖到岳母面前。

“顾家的煞气，我压不住了，五年之约已满，自此，我与顾家两不相欠。”

手术室门口，随着女儿全身的血液被抽出，周围聚集的煞气也一点点消散。

我麻木地望着女儿的方向，心如刀绞。

岳母站在一旁，泪水交织的眼里满是不忍。

“欢欢是顾家唯一的血脉，顾家百年的诅咒还要靠欢欢来压制，你放心，就算豁出这条老命，我也会救下孩子的！”

“如烟这孽畜，分不清好赖，等欢欢脱离危险，我第一个不饶她！”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护士艳羡的议论声。

“这不是顾家的掌门人吗？

照片上另一个就是她老公？

听说两个人都结婚五年了，还这么浪漫，感情真好......那游艇好像是顾总刚买下来的，就是为了哄苏先生开心，要是有人能这么对我，我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

岳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周枫你放心，顾家的女婿只能是你，其他人我不可能认下！”

“我这就打电话让那孽障滚过来当面跟你道歉！”

岳母颤抖着手拨通顾如烟的号码。

却被一连挂断三次才接起。

声音沙哑充斥着情欲。

“乖宝宝，轻一点，快被你咬断了。”

“讨厌，你又笑话人家.......”岳母气的满眼通红，朝对面怒吼：“孽障，你在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周枫他——”话没说完，就被顾如烟冷声打断。

“又怎么了？

又想说孩子病危了？

有完没完？

一晚上打几百个电话，还没演够吗？

他骗人能不能有点脑子？

不过是个小手术，根本不可能死人！”

“整天就是周枫周枫，别忘了我才是你女儿，我才是顾家的接班人！

他周枫算什么东西，一条狗都比不上！

谎话多的让我恶心！”

岳母还想解释，电话已经被她挂断。

一瞬间，气氛骤然沉寂下来。

我看了岳母一眼，不约而同脸上都心如死灰。

手术室的灯光在这时候熄灭。

医生气得咬牙切齿。

“谁让你们给孩子换公鸡血的？

疯了吗？

你们到底有没有常识？

公鸡血能和人血一样吗？

这怎么可能不感染？”


却唯独没有顾如烟的身影。

岳母气得满脸通红，一下一下给顾如烟打去电话，嘴里还骂着：“这孽种，今天我非要叫她过来跪在欢欢遗照前磕头认罪！”

我知道，她是真的心疼欢欢。

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只是电话一通接一通打去。

顾如烟始终没有接听。

只有忙音传来。

岳母耐心耗尽，又开始联系顾如烟的助理。

电话开了免提，助理无奈的声音在灵堂里回荡。

“老夫人，今天是小姐产检的时间，小姐她......”话没说完，顾如烟就怒吼起来。

“我堂堂顾家大小姐，怀孕还要排队吗？

十分钟内没安排好一切，别怪我直接撤资让你们关门大吉！

后面的病人让她们全部滚出去，看着都碍眼，今天妇产科只能有我一个产妇。”

一时间，亲戚们都变了脸色。

大家都知道，从前顾如烟怀欢欢的时候有多敷衍。

产检能免则免，公司的事情永远比女儿的安危更重要。

岳母气冲冲挂断电话就要往医院里赶。

我拦住了她。

“妈，不用费事了，欢欢不在这边安葬，她到不到场，也不重要。”

“有我在，会带着欢欢往生的。”

“这五年，你照顾我和欢欢费心了，抱歉，顾家以后的事，我管不了了。”

岳母眼中溢出泪水，哭着给我鞠躬感谢。

“你和欢欢护了顾家五年，是顾家的功臣，妈没用，管不了这个女儿......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妈能办到的都给你，就当是全了这五年的缘分.....”我将赶尸需要的东西一一给岳母列在纸上。

她立刻命人去替我采买。

但欢欢的最后一缕魂魄还留在家里，需要我去找回。

不等葬礼结束，我独自回了家。

迎接我的依旧是散落一地的衣服。

两道身影在沙发上不断交织翻滚。

喘息声一下下刺痛着心脏。

苏墨云注意到我出现，双手立刻将女人揽进怀里，委屈解释：“周枫哥你别生气，我只是暂时在顾家住几个月，如烟说保姆毕竟是外人，不方便照顾孩子，我这个父亲在身边陪着能安心些，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如烟，等孩子出生我就走，毕竟我没有赶尸人的血脉，帮不到顾家......”顾如烟示威般将人搂的更紧，表情冰冷。

“什么赶尸人，不过是噱头而已，装模作样。”

“要说他跟你有什么不同，恐怕也就是身体里的血比你脏些，一股死人味，闻着就恶心。”

“这是顾家的房子，给谁住我说了算，不必看他的脸色。”

话落，两人相拥路过我身边朝楼上走去。

脚步只停留了一瞬。

“你女儿那个脏东西进门的时候记得再拿公鸡血泼一遍，要是冲撞到墨云的孩子，别怪我直接让你们滚出去。”

扔下这句话，卧室门猛地摔上。

喘息声越来越放肆。

我摇动着手里的招魂幡，根据指引找到了角落里的女儿。

已经成了一缕孤魂，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抢救无效，病人已经死亡了，你们节哀吧，真是作孽.....”我身形不住地摇晃起来。

岳母赶忙搀扶着才勉强保持站立。

我以为顾如烟只是要给女儿全身换血，去除煞气。

却没想到，她竟然用了跟赶尸人相克的公鸡血。

泪水夺眶而出。

欢欢死前痛苦哀嚎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看着女儿被盖上白布推出手术室。

失去血液的身体已经呈现可怖的青紫色。

我再也承受不住，尖叫一声朝女儿尸体的位置扑了过去。

周围煞气已经彻底消散。

没了赶尸人血脉的压制，顾家的诅咒已经开始显灵。

岳母吓白了脸色，愧疚地拉起我的手跟我认罪。

“周枫，妈求你了，欢欢不过是个孩子，不能影响你跟如烟的感情啊，孩子以后还能有的，我这次一定好好教训如烟，让她处理掉外面的野男人。”

“你别走行吗？

妈跪下求你了，你要是走了，顾家就彻底完了啊！

所有人都会死于非命的......”我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伸手一下一下摸着女儿干瘪的脸颊。

顾家百年前遭人诅咒，重金寻到压制之法。

就是用赶尸人血脉自带的煞气以毒攻毒。

这一脉传到我手里，只剩下我一人。

为了救人积攒阴德，我答应了入赘顾家。

五年为期。

耗费自己的血脉还不够，还要加上女儿才能勉强保顾家平安。

本以为有恩情在先，自己和女儿能就此高枕无忧。

却没想到，五年过去，已经物是人非。

顾如烟心中所爱只有苏墨云一人。

嫁给我，让她痛苦不堪。

为了报复这段婚姻，她多次出轨。

在外面养了无数情夫。

从前考虑到女儿，我一再退让。

哪怕这次她怀上苏墨云的孩子，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以为只要我忍下委屈，这个家就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女儿也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现在，所有希望都落空了。

女儿没了，爱也该散了。

重新为女儿尸体盖上白布，我淡淡道：“妈，五年之约已满，没了欢欢，顾家的煞气，靠我一人也无法压制。”

“时也，命也，阴德已收，自此，我和顾家两不相欠。”

岳母自知无法劝说，脸色惨白一片。

半晌才找到让我逗留几天的借口。

“周枫啊，你身为欢欢的父亲，总要参加孩子的葬礼吧？”

“妈知道你难过，妈来筹备，你按时到场就行，可以吗？

算妈求你了......”我知道，他不过是想借口葬礼之名让我多留几天。

多在顾家一日，诅咒应验就慢一日。

我木然地摇头，看向女儿的尸体。

“不用了，欢欢的尸体，我会按照祖训赶尸送她回老宅，在那边安葬。”

“这个地方，不适合欢欢，也不适合我。”

看我态度坚定，岳母终于放弃了劝说。

“对不起，是我没教好自己的女儿，顾家对不住你，你想走就走吧。”

我告诉她，赶尸的东西筹备需要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