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过。

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他还是我的学长，用勤工俭学的钱买了一束玫瑰花。

穿着半旧的白衬衣，局促不安地等在宿舍外。

怕拂了他的心意，我收了。

然后挂了三天水。

校医务室里，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赵晨陌，我以后不会让你受苦的。”

年少时，大概都会为这种点滴瞬间心动。

一次次的心动渐渐铸成了对他的迷之信任。

但瓦解也是一次次的。

那次不欢而散的晚餐，没有带来顾鹤鸣的清醒。

他像是堵着一口气，执拗地照顾着孙晓晓。

甚至在我父母都看出我们之间有些不同。

他仍然觉得问题在我身上。

“同乡帮忙我总不好不闻不问对吧？

何况她哥哥救过我。”

“是赵晨陌想太多了，她现在总疑神疑鬼的。”

但他在我父母面前还是恭敬的。

垂着头一迭声地应承，以后会注意分寸。

于是他短暂地回归了家庭。

几个月很快，他没提过孙晓晓。

甚至回家压根不提工作。

我以为这段插曲过去了，起头波澜收场不惊。

结果，小丑是我自己。


“赵晨陌你特么疯了么？”

他暴怒地在客厅里来来回回，浑身都在发抖。

指责和数落滔滔不绝地夹杂在他口不择言的咒骂中。

我突然就笑了。

我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好的照片扔在了桌上。

“我没疯，但是你的好妹妹大概是疯了。”

那些交缠的画面让人恶心。

我躺在病床上收到时，是真的差点吐了。

他迷惑地走上前来，然后更暴躁地开始低吼。

“什么都没有，我醉成那个样子能做什么？”

“那是你们的事，我完全没心情听细节。”

我推出一张签过字的离婚协议给他。

“我只要离婚。”

“我不可能同意！”

他咆哮着。

“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犯得着让你去做……”我摇了摇头，“照片不能，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你。”

在你一次次向她无底线的倾斜时。

在你避开我走到洗手间去接她的电话时。

在你笑容满面地不经意提到她又匆匆回避时。

在你一边说着是妹妹却不避讳她逾矩的举动时。

在你忘记了我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时。

在我几次三番暗示你例假好久没来你仍无动于衷时。

……早就瓦解了。

他咬紧牙关，瞪着我像看一个仇人。

“还是我太惯着你了。”

我不由噗哧笑出了声。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不过几个月，连听到他的名字都恍如隔世。

回国后，我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段时间。

圈子就那么大，何况我们还算同行。

听说他上个月娶了孙晓晓。

在公司下属的酒店举行了婚礼。

因为这一番离婚再婚太过紧凑，公司里闲话更甚从前。

孙晓晓辞职了。

我当一个无关的笑话在听，她本来也不是来找工作的。

又过了几个月，行业峰会在邻市举行。

我在酒店大堂遇到了顾鹤鸣。

原本连招呼都不必打，我径直进了电梯。

他匆匆赶来，在电梯门关上前挤了进来。

“你……还好吧？”

我笑笑没应声。

他迟疑了片刻，“她……怀孕了。”

“恭喜。”

他还想说什么，电梯门开了。

“到了。”

我指指他该下的楼层。

他按住了关停键，“晨陌，我们能不能谈谈。”

我敛住笑意，面上毫无波澜。

“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我们？

笑话，此生最不堪的大概就是和他成了“我们”。

那次峰会，我们遇到了好几次。

有知情的，免不了递来探究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打量。

怎么看来，前夫光速再婚。

该失意的都是我。

但眼看我上台发言，赢得满室同行赞许的目光。

他如霜打的茄子，缩在角落。

纵然再挺直腰板，面上也有些讪讪的。

和贸是他最想进的公司。

他不止一次说过，如今都是垫台阶。

为得是有朝一日能昂首挺胸地走进和贸。

为此，他曾经不惜软磨硬泡让我放弃了和贸的入职。


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前一天，我看到他一直在阳台打电话。

隐约中，听见他在定蛋糕和餐厅。

我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玩意。

那里面是一条两条杠的验孕棒。

我们婚后一直在期待的终于来了，我想他会很开心。

那晚我睡得格外踏实，像是醒来就会一眼看到未来几十年我们生活的画面。

早上他已经去公司了。

直到傍晚时分，我收到顾鹤鸣的一条消息。

“晚上陪客户，你先睡。”

我打了他公司电话，和我熟识的前台女孩欲言又止。

“今天是有个客户的签约，老顾和孙晓晓一起去的。”

我没再说什么。

电话要挂断时，女孩又急急地说。

“你劝着点老顾吧，最近公司闲言碎语有点多。”

我谢过她的提醒，呆呆坐在沙发上只觉心慌。

晚上我一直等到了12点过后。

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顾鹤鸣都没接。

凌晨一点，一个陌生号码打来。

孙晓晓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传来。

“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啊？”

“赵晨陌，你以后不要太晚打电话给鹤鸣。”

“影响我们休息了。”

我只说了两个字。

“好啊。”

挂断电话，我外卖下单了一箱套套。

备注：加急，睡得沉请哐哐砸门。

付了深夜配送的加倍奖励。

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那时无心插柳，婚后不久我收到了面试通过是消息。

顾鹤鸣沉默了许久，定神看向我。

“祝贺你晨陌，但我觉得你没必要去。”

彼时，和贸给我的职位很低，薪酬也毫无竞争力。

但这不是顾鹤鸣在意的点。

他说，“我以后是一定要进这家公司的。

你知道和贸有规定，夫妻不能同在一家公司。”

他为了他自己还未卜的前路，让我放弃了眼前的机会。

事后，我的朋友很不解。

“你入职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算将来他有机会进去，你辞职难道和贸会拖着你不放？”

“他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一场玩笑话，我那时怎么会往这想呢？

这台上的风光，映照着台下的他的落寞和迷惑。

我想，是那些年我的不争不抢让他忘记了我也是带着一身光华出现在他面前的。

他勤勉努力，我也并非唾手可得。

只是他的刻苦在明处。

也许是苦难的少年时期让他体察到了拼尽全力是会苦尽甘来。

只是后来，恋爱、工作……他的努力多少有些刻意为之。

对我的好，都在明处。

甚至在不经意间，他会可以强调。

彷佛那份付出，如果没被看见就配不上他的经营。

我想起离婚后孙晓晓来找我时那一脸得意的笑。

春风得意时，他们还真是有夫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