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小说 女频言情 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
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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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屹

    男女主角分别是岑守拙杜纤纤的女频言情小说《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由网络作家“文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移动不了的棺材“这算稀奇事吗?”岑守拙哼了一声。杜纤纤的父亲杜增寿,也就是隔壁棺材铺的老板,常干那以次充好的缺德事情。杜增寿说他的棺材百年不腐,倒也没有人真正把坟挖开检验。只是他卖的棺材常常走到半路底就漏了底,尸体掉出来,吓得抬棺材的人以为诈尸四处乱窜,把好好一场白喜事弄成了一场闹剧,便让主顾忍无可忍了。所以,隔三差五就有气急败坏的主顾上门砸铺子。一有人砸铺子,杜纤纤就会跑过来找岑守拙。岑守拙早见怪不怪了。岑守拙仰面倒下正要继续睡。杜纤纤又揪着岑守拙的胸襟把他拉起来:“这一次不一样,有个棺材停在聚仙楼外死活挪不动,别人非说是我家棺材有问题,还把我爹捉住要拿大耳巴子抽他。冤枉啊,这次我爹卖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好棺材。你再不去,我爹就要被...

章节试读


移动不了的棺材
“这算稀奇事吗?”岑守拙哼了一声。
杜纤纤的父亲杜增寿,也就是隔壁棺材铺的老板,常干那以次充好的缺德事情。
杜增寿说他的棺材百年不腐,倒也没有人真正把坟挖开检验。只是他卖的棺材常常走到半路底就漏了底,尸体掉出来,吓得抬棺材的人以为诈尸四处乱窜,把好好一场白喜事弄成了一场闹剧,便让主顾忍无可忍了。
所以,隔三差五就有气急败坏的主顾上门砸铺子。一有人砸铺子,杜纤纤就会跑过来找岑守拙。岑守拙早见怪不怪了。
岑守拙仰面倒下正要继续睡。
杜纤纤又揪着岑守拙的胸襟把他拉起来:“这一次不一样,有个棺材停在聚仙楼外死活挪不动,别人非说是我家棺材有问题,还把我爹捉住要拿大耳巴子抽他。冤枉啊,这次我爹卖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好棺材。你再不去,我爹就要被打死了!”
岑守拙一听,完全醒了。
要是棺材挪不动,那就是他该管的事了。
草草洗漱穿衣后,岑守拙便被杜纤纤像扯风筝一样拉到了本城最大的酒楼聚仙楼门口。
聚仙楼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硕大的乌木棺材正停在聚仙楼门口的大树下。
杜增寿被人揪着按在棺材边。他满是汗水的肥硕脸上带着郁闷而无奈的表情,竟然显得有几分滑稽。
杜增寿身边站了两拨人。一拨神态悲切愤怒,应该是死者家属。另外一拨人腰配刀剑,孔武有力,表情严肃而凶狠,却分明是士兵。被士兵们簇拥着的是聚仙楼的掌柜。
“好侄儿,你来了。”杜增寿看见岑守拙,立刻扬手大声呼唤。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回头看,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岑守拙拿着黑伞的样子,仿佛拿着剑的剑客,又似提着琴的琴师,玉立在晨风中,很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偌大的街道,攒攒的人群竟然在那一瞬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岑守拙发呆。
直到杜纤纤叫了一声:“来了来了。”
众人才又恢复了喧闹。
女人绞着手帕叹息:“多好的一个男人,可惜喜欢装神弄鬼,不务正业。”
男人带着醋意讥讽:“哎哟,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神汉。”
岑守拙对这些议论听而不闻,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人闹。
杜纤纤却不准他置身事外,不留情面的把他前一推。
他便身不由己到了棺材前。
岑守拙稳住身形,清了清嗓子:“何事?”
其实看一圈下来,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不过,他也想听听两边人的说辞,好搞清楚始末。
那死者家属立刻呼天抢地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官兵和杜增寿还时不时加上一句。
原来苦主姓张,今日送亲属下葬,早上路过聚仙楼门口时,棺材忽然落地。任抬棺材的八仙怎么用力,棺材都挪动不了丝毫。
聚仙楼的掌柜说是张家故意找茬敲竹杠,太晦气。张家百口莫辩,说丝毫没有讹诈的意思,也不知道棺材为什么忽然动不了。
然后两边就吵起来了。
坏就坏在这聚仙楼是镇守潭州城的大将军闵良忠家的产业。
在潭州城,从来都只有闵家横行霸道的时候,哪曾有人敢给闵家受这种气?
于是闵家的副将便带着兵把张家人围了起来,不由分说,抢过竹杠就要把棺材抬走。
只是牛高马大的十几个亲兵费尽了吃奶的力气竟然也挪不动棺材。
副将一口咬定是张家人用了什么邪术,用刀架在张老爷的脖子上让他把棺材挪走。
张家人一慌,只好赖上了卖棺材的杜家。
于是杜增寿就被拉来了。
杜增寿只说冤枉,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副将刚才威胁要抽他耳光,杜增寿一害怕就把岑守拙给供出来了。
听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吵着,岑守拙余光瞥见有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骑着马在外围经过,不由紧张起来:这不就是昨夜撞了他的闵汯安吗?
虽然岑守拙那时只在黑暗中瞥了一眼他,可是那沉稳冷冽的气息绝对是闵汯安没错。要是被这厮认出来就麻烦了!
岑守拙忙转了一下身子背对着闵汯安。
只是闵汯安却偏偏勒住了马,不动声色地立在外围看起热闹来。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带来的士兵立刻悄无声息地在外圈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现在这件事要是不解决好,谁也别想溜了。
岑守拙干咳了一声,吵闹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岑守拙闲闲看了一眼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十两银子,我能让棺材轻松被抬起来,二十两银子,我就一个人直接把棺材挪到你们指定的坟地。”
“你看,这才叫敲竹杠。”张老爷立刻指着岑守拙对副将说。
副将恶狠狠地瞪着岑守拙:“混账,连将军府你也敢敲竹杠!你是活腻了吗?”
岑守拙不理副将,对张老爷冷笑一声:“我要不是看你女儿年纪轻轻就死了,太可怜,我才懒得费这工夫。这潭州城里除了我,别说你出十两,就算是出一百两一千两也没有人能挪动棺材。到时候,你女儿无法入土为安,他家生意没得做还要把你剁手剁脚,你的损失岂不是更大?”
张老爷张嘴结舌。岑守拙跟他们素不相识,如何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他女儿?难不成他跟棺材铺的串通好了来敲诈他们家?
其实岑守拙知道这些,是因为他老远就看见棺材上影影绰绰坐着只老鼠。从像是海市蜃楼一般透明和晃动的身形和围绕在它身边的腾腾黑气来看,它绝对是个妖怪没错。
棺材里的尸体是个年轻女人,跟张老爷长得有几分相似。而且张老爷神态悲切,所以岑守拙猜死者是张老爷的女儿。
就是因为老鼠精动用了妖法压着棺材,才让那么多大汉束手无策。
只是,为何这只老鼠精会守着一个女子的尸体不让搬动?而且,他怎么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个妖怪在潭州城?岑守拙有些好奇起来。
张家对岑守拙十分忌惮又不想出钱,只好抿嘴低头装死。
岑守拙等得不耐烦了,转身要走。那个老鼠精忽然飞起,伸出长长的爪子朝岑守拙扑上来。
众人看不见这些,只觉得烈日炎炎之下一阵寒风刮过,然后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岑守拙不慌不忙伸手撒了一把细沙。细沙在老鼠精身外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老鼠精一下刹不住,手指碰到沙网上,立刻被烫得直冒烟,惨叫了一声又缩回到了棺材上。
这沙子叫定妖砂,细得让人肉眼都看不见。
岑守拙一挥手,那定妖砂便收拢,附着在老鼠精身上,把老鼠精压回到了棺材里,跟女尸躺在一起。
三文钱跳到棺材上,蹲下卷成一团,打起瞌睡来。老鼠精便觉得身上有如千斤压顶,不能动弹。
定妖砂从一张网缩回成一团,然后从棺材缝隙里流出来,在空中形成一根不易察觉的细线,钻入了岑守拙的袖子里。岑守拙等定妖砂全部收回,一背手,皱眉厉声叱责:“年纪轻轻不守妇道,命该如此,竟然还敢害人!”
女尸下半身全是血,一定是难产而死。送葬的人群里却没有见到像她的夫婿年轻男子,想来是未婚怀孕。
果然,老鼠精满脸愧色,不敢再动。
张家老爷越发惊讶,这些都是只有家里人才知道的秘密和丑事,岑守拙怎么知道?
岑守拙不再说什么,扯起杜增寿就要走。三文钱也站起来抖抖毛发,跳下棺材跟上了岑守拙。
老鼠精觉得身上如大山一般的压力没了,才猛然吸了一口气,只是身子还不能动。
副将冷冷上前一步,远远拦住了岑守拙的去路:“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敢合起伙来敲诈将军府,真是狗胆包天!”他拿出弓箭对着岑守拙的胸前就是一箭。
所有人惊叫起来。
岑守拙面不改色,也不躲闪,淡淡望着那朝他飞来的羽箭。
那支箭到了岑守拙鼻尖前三寸处,却忽然拐了弯儿,钉到了旁边的树上。
副将瞠目结舌,迅速拔箭又连射三箭。那三支箭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绕过岑守拙飞向不同却一样怪异的地方:屋檐下,水井中,菜筐里……
岑守拙和三文钱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模一样嘲笑的表情,正要接着走,抬头却对上了人群外一直居高临下的闵汯安阴沉沉的眼。
闵汯安掌心向上,慢悠悠朝旁边伸出手。旁边的亲兵会意,解下腰间弓箭递到闵汯安手上。闵汯安不紧不慢张弓搭箭,对准了张家人。
闵汯安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脸却如冷玉雕就一般精致俊美,所以民间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玉面阎罗”。
那些女子被迷得魂不守舍,个个面泛桃花,眼似秋波只顾盯着他冷酷的俊脸看,却看不见他手里拿着寒光逼人随时要人命的利箭。
此处多有无辜百姓,凭一人之力根本护不了那么多。岑守拙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能咬牙停下了脚步。
“你这人怎么这样?”杜纤纤气得够呛,嚷嚷着上前要跟闵汯安理论。
闵汯安却看都不看杜纤纤。
杜纤纤越发生气,涨红了脸。
岑守拙暗暗冲杜纤纤摆手。
杜纤纤只能咬紧了嘴唇退回到人群里。
如今命悬一线,张老爷脸色煞白,再不敢磨蹭,忙叫人取银子,塞到岑守拙手里。
岑守拙侧头斜眼看着老鼠精:“说吧,你停在这里到底是想干吗?”
老鼠精变化成张小姐的模样,擦着眼泪悲切地说:“我寄居在她身上十几年了,早就跟她一体了。我最喜欢吃这家的菜,想在离开人间之时,再吃一次。”
哦,原来是个寄居在人身上的妖怪。岑守拙恍然大悟。他曾听号称天地第一捉妖师的父亲说过这种妖怪,却第一次亲眼看见。
不过,即便是附身到凡人身上,妖气也是遮不住的。所以这老鼠精在城中滞留那么久,他和他爹怎么会一点妖气也没有察觉到?
岑守拙把手里的银子抛到聚仙楼掌柜手中:“劳烦您把其他客人请出去,让大厨把你家的拿手菜一样做一份端上来,然后闭店一个时辰,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不然发生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掌柜看了一眼闵汯安。
闵汯安微微点头。据说城里但凡出现什么古怪事都是找岑守拙解决。岑守拙为人古怪,无论天晴下雨那把黑色油纸伞都不离手。
今日,他倒要看看这个岑守拙要干什么。
闵汯安的士兵们也很好奇,一个个踮起脚尖来,往里看。
掌柜忙命人去布置,不一会就出来对岑守拙说:“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准备好了。”
岑守拙向杜纤纤使了个眼色。杜纤纤忙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岑守拙身上,扶着杜增寿退到了人群外,从士兵间的空隙里钻了出去。
岑守拙见杜纤纤他们走了,才打开伞,走到棺材边对着棺材说:“走吧。”
三文钱悠然跑到门边立着,像是在等岑守拙。
老鼠精觉得身上的禁锢没了,飞起来钻到了岑守拙的伞下。
“嘿!还有人跟棺材说话,棺材要是能乖乖听话,还要牛马车和八仙干什么?”人群里有人笑了一声。
只是,那人话音还未落,棺材便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忽然慢慢往前挪动,停在了台阶下。


来了个抢生意的
岑守拙轻轻拍脑门,嘀咕:“啊,对,这么查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没有碍眼的了,该找人来帮忙了。”
他掏出一个鸡腿在手里掂了掂。
闵汯安有些哭笑不得:“我们俩都饿了一天了,原来他一直藏着一个鸡腿,这会拿出来是要故意馋我吗?”
两个小妖怪从架子后面探头探脑,看那细长腿和无数只眼睛,应该是两只蜘蛛精没错。
“你们帮我找点东西,这个鸡腿就是你们的了。”
那俩蜘蛛精面面相觑,然后小心靠了过来,嗅了嗅那鸡腿,然后口水流了一地。
岑守拙见它们张嘴就要咬,忙把鸡腿一收:“哎哎哎!先干活。”
那俩蜘蛛精用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瞪着岑守拙:“什么活?”
岑守拙指着那堆户籍册:“你们帮我把近十年难产死产妇的姓名、年龄、死亡时间、地点和住址都找出来。你负责北半城,你负责南半城。”
闵汯安有些不耐烦了:原来他是在找这个。他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一个,这是又要耗上一天吗?
只是他忘了,那俩蜘蛛精各有八条腿和无数只眼睛,比几十个人同时看还要快。只见眼前纸片翻飞,蜘蛛精腿上的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好像身边竖起了数面黑屏风一般,不消半刻,便各自拿了张长长名单过来,还顺便帮岑守拙把户籍册都整理整齐放回了架子上。
岑守拙接过那两张名单,把鸡腿冲它们一抛。那俩蜘蛛精接住鸡腿,然后撕咬着争夺着,躲到一边吃去了。
岑守拙一边看名单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们两个,吃完就回山里吧。不要留在这里了,太危险。别相信那些大妖怪们跟你们胡吹的话,人间压根就没有那么好,反而多的是比妖还险恶的坏人。”
那俩蜘蛛精相互看了看,点头应了。
闵汯安越发怒了:这家伙每次都这样,明明有办法迅速解决,却偏偏要把他拖到精疲力竭才肯拿出真本事来。
岑守拙把名单收好,打开伞,那俩妖怪就钻进去了。平日一伞一妖是怕他们打架,今日紧迫,便只能这样了。
来到衡山脚下,岑守拙打开伞放出两个蜘蛛精。蜘蛛精朝他点头致谢,才消失在山林中。
闵汯安瞥见岑守拙手腕上有条黑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变短了一点,便微微挑眉问:“这是什么?”
岑守拙忙用袖子盖住手腕胡诌了几句:“这是我的修行印。修为越高,黑线越长。等它练成圈,我就成仙了。”
闵汯安自然是不信岑守拙的胡话,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只能暂且放下了。
岑守拙回到伞铺,发现难得回来的岑苟生竟然也在而且还是清醒着的。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岑守拙看了一眼天空。
岑苟生没理会岑守拙的讽刺,只管浑身紧绷,盯着前方。
岑守拙这时才发现家里还多了一个客人。
来的男人跟岑苟生年纪差不多,中等身材,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无害。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那人怀里鼓鼓的修行珠,还是因为他那笑容下隐隐涌动的阴鸷气息,让岑守拙很不舒服。他暗暗提醒自己:这个人可是个修行极高的捉妖师,而且来者不善,要小心了。
因为有岑苟生在,所以潭州城里一般不会有捉妖师逗留。滞留的捉妖师,要么就是来找岑苟生叙旧,要么就是来抢生意的。
对于抢生意的,岑苟生知道他们都打不过他和岑守拙,所以一般也不理会。
若是叙旧,岑苟生怎么会如此紧张?
岑守拙有些疑惑了。
“哎呀,这可是世侄?”那人一见岑守拙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哦,是来叙旧的?岑守拙朝岑苟生挑了挑眉。
岑苟生见岑守拙回来了,就放松下来,撇下来人自顾自拿着酒瓶走到廊下靠着墙坐下喝酒去了。
那人丝毫不介意岑苟生的冷淡,接着对岑守拙说:“我叫韦发财,是令尊的同门师弟。今日我路过潭州,特地来看看你们。”
岑苟生曾经跟岑守拙说过,他师兄弟里手段最狠毒的是韦发财了。难怪岑苟生的反应这么奇怪。岑守拙暗暗感叹自己的眼光毒辣,朝韦发财拱手就算是行礼了。
“听说世侄极有手段。”韦发财把岑守拙上下打量了一下,笑容下隐约露出了几分不屑,“怎么修行这么浅……。”
“惭愧,惭愧。”岑守拙笑了笑。
闵汯安意识到岑守拙跟别的捉妖师似乎有些不一样。别的捉妖师们都是巴不得多打死些妖怪好增加自己的法力,岑守拙却每一次都费尽口舌劝说妖怪离开,还要费时费力护送妖怪回到山中。
“此处妖怪甚多,既然世侄和师兄都不屑于动手,那我要不客气了。”韦发财眼里精光一现。
呵呵,原来是来抢生意的。岑守拙不咸不淡地说:“侄儿虽然不才,还是能管好潭州城的妖怪,就不劳您费心了。”
潭州城里妖怪虽多,却很少有出来害人的。他不想韦发财滥杀无辜。
韦发财没再纠缠岑守拙,却围着闵汯安转了一圈:“阁下是?”
闵汯安被韦发财看得很不舒服,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个也不劳您费心。”
韦发财连碰了两个钉子,脸上有些讪讪的,拱手告辞了。
岑苟生这才睁开眼,对岑守拙说:“虽然他打不过你,可是十分阴险狡猾,你千万要小心。”岑苟生看了一眼闵汯安,又说:“你们要互相帮忙。”
岑守拙哭笑不得:“爹,你糊涂了吧?这家伙不是我们的人。”
说起这件事,岑守拙也觉得奇怪。岑苟生对于闵汯安的到来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抵触。岑守拙原本以为父亲会帮他难为一下闵汯安。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岑苟生把闵汯安和岑守拙的手拉到一起,郑重其事地说。
“爹啊,你是真喝醉。我和他算是哪门子的兄弟?我们家高攀不上。”岑守拙扶额叹息。再说,闵汯安身手再好也只是个凡人,凭什么跟他称兄道弟?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把手一抽,“我只有一个兄弟,叫闵汯广。”听说岑苟生常年在酒庄饭铺赊账,闵汯安觉得他如此热情多半是为了套近乎好让自己为他付账。
况且,他闵汯安可是堂堂潭州城最高武官之子,怎么可能跟一个卖伞的小百姓称兄道弟?
岑苟生一点也不生气,嘻嘻一笑点头:“好好相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岑守拙越发惊讶,正要追问,岑苟生看了看天:“还早,我再去喝一杯。”他丢下这一句,就摇摇晃晃走了。
岑守拙拿着两张名单,去城中挨个找苦主询问。他发现这些难产而死的女子,分散在城中各处,死亡时间和出生也都各不相同,没有集中在某个时段,光从这些也看不出联系来。
“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挖出来一个一个验尸了。”
闵汯安皱眉:“你道是个个人的尸体都会像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那般栩栩如生,别说十年,就是十个月,尸体也成了枯骨了,还有什么可勘验的?”
岑守拙笑了笑:“总是要看一看的。”其实他有预感,这些女人里面多少都会有几个像是张小姐跟李家少奶奶一样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尸体也就会像她们一样保存完好。
闵汯安虽然很厌烦这种事,可是如今他有求于人也没有办法。反正不管怎么样,挖坟验尸这种事他绝不会亲自动手!
因为那俩衙役跟着,岑守拙没费什么工夫就把那十几个女子的埋葬地点问到了,然后又半夜偷偷摸摸把她们都挖出来,还真发现了几具保存完好的。他把已经腐败的又埋了回去,把那漂亮的尸体挂了个纸条注明姓名年龄死亡时间。
闵汯安越发疑惑。一个月两个月能保存这么好,尚可以说是侥幸,一年两年还能像刚去世一般新鲜,就太奇怪了。
而且,若不是岑守拙这样一具一具挖出来,压根就不会有人发现。
“说吧,到底有什么古怪?”闵汯安用剑鞘压着一具刚挖出来的棺材的盖子不让岑守拙挪动。
岑守拙早想好了哄闵汯安的话,眨了眨眼:“听说西域有种药油,抹在尸体上,尸体上千年都不会腐败。我猜大概这些女子都是因为父母怜惜她们年纪轻轻就死去,所以花了大价钱买药油。”
其实岑守拙也有些疑惑:如果这些人都是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她们死后,妖怪都去了哪里?若是它们在城里飘荡,他没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全都那么乖,直接回了山中了?
闵汯安眯眼看着岑守拙。其实这种油,他也曾听游方术士说过,却没亲眼见到过,所以无法判断岑守拙话的真伪。
他只能暂且相信岑守拙,挪开了剑鞘。
岑守拙忙指挥小妖怪,便趁着夜色把尸体运回伞铺。
岑守拙的伞铺后院里摆满了外形新鲜无比的尸体,比隔壁的棺材铺看着还要诡异。
岑守拙发现,这些保存完好的尸体都是近两年去世的女子,莫非这里面也有联系?
闵汯安靠墙背手站着,默默看岑守拙折腾了一会才说:“你把这些女子都运回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莫非你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心癖好?如果你真的如此想要女人,我可以免费为你找些活的来。”
岑守拙不理闵汯安,而专心比较女子们的伤口。
这些女人的伤口外形都差不多。难道生产造成的伤口都一样?
岑守拙依旧觉得怪异,却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对闵汯安招手:“高手,请您来看看。”
闵汯安不理岑守拙。
岑守拙干咳一声:“请您再好好看看。您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闵汯安冷了脸过来,飞快扫了一眼:“这是典型的撕裂伤口,没什么奇怪的。有些婴儿头特别大,造成的伤口也就大。”
“会不会是产婆技术的问题。好比说,这十几个产妇都是由一个或者两个产婆接生。而这俩产婆的手法都相似,所以伤口才会这样。”
“这算是一条线索,可以去打听一下。”
于是,岑守拙挨个去苦主家打听,却发现为这些女子接生的产婆都不相同。在这些产婆里,有经验丰富的老产婆,也有新手,按理说技术应该不一样。所以伤口如出一辙就更奇怪了。
闵汯安也察觉到其中的诡异了,不等岑守拙发话,便叫人去传唤了城里有经验的产婆来询问。
闵汯安坐在伞铺的大堂上。产婆瑟缩着在堂下跪好,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岑守拙有些无奈:如今,怎么搞得好像闵汯安才是这家的主人,他倒像是来做客的了。
闵汯安动了动手指,立刻有随从上来拿着一块足五两的新银锭摆在桌上。
“本将军有几句话要问你。”
产婆被银锭的光芒闪得喜笑颜开:“少将军有什么话尽管问,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闵汯安问产婆:“什么情况下产妇会大血崩至死?”
“这个原因就很多了。一般来说,孩子只要生下来了,子宫会收缩,血就会慢慢止住。如果难产,孩子总生不下来,产妇就会一直流血。不过也有孩子生下来之后,有东西黏在子宫里出不来,也会造成流血不止。还有产妇自己体质虚弱,伤口无法凝血,也会大出血。如果产婆没有经验,让产道破损太大,也会造成大出血。”
“停。”岑守拙忽然叫了一声。
产婆吓得打了个哆嗦,闭紧了嘴。
岑守拙瞪大了眼睛:“你把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产婆不知岑守拙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看了闵汯安一眼。
闵汯安点头。
产婆才又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如果是有经验的产婆,绝不可能把伤口撕裂得太狠?”
“是的。一般就剪个小口子。”
“那要是肚子里东西出不来,就没有救了?”
产婆欲言又止。
闵汯安淡淡地说:“有话,你只管说。我们也不会说给别人听,只是作个参考。”
产婆深深行了个礼:“不是民妇要推阻,只是有些话说了,我怕是要被同行记恨。”
闵汯安看了一眼随从。那随从立刻又掏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产婆这才说:“罢了罢了,既然是闵少将军给我做主,我得罪人便得罪人。若是产婆会伸手进去替产妇把肚子里的东西,不管是活的死的还是零碎的都清出来,产妇就能止血活下来。”
“这个大家都知道?”
产婆忙改口:“也不是,要胆子大又有经验的产婆才敢这么做。若是产婆不知道,就只能看产妇的运气了。”
岑守拙暗自冷笑:也就是说,产婆就算知道如何救,也未必肯出手,宁肯看着产妇在痛苦中挣扎。
闵汯安气得脸发青,眯起眼来,整个大堂内便立刻杀气腾腾。
产婆吓得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人息怒。也不是我们狠心,只是就算我们冒险这么做,产妇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到时候救不活产妇,反被产妇家人咬一口说是我们弄死了产妇,我们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不敢轻易动手。”
岑守拙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如果,真这么做,伤口是不是跟其他难产的不一样。”
“那也要看产婆的技术。一般生的时候就要剪开,如果产婆技术好,就不用再扩大伤口,如果情况复杂,又可能是要再剪大一些。”
“会不会造成撕裂得很严重的伤口。”
“一般不会,除非特别粗鲁。因为我们都知晓,如果撕裂严重,就算是子宫的血止住了,伤口的血也止不住,反而会加速产妇的死亡。”
岑守拙和闵汯安相互看着对方,同时意识到,李家少奶奶、张小姐的伤口全是撕裂的伤口,而且特别大。两家都请了附近最好的产婆,所以那些伤口不是产婆造成的。而且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也曾说过,她们生产时很顺利。为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接生的产婆都没提到过为产妇做特殊处理,为何她们的伤口会那么大。中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包括死者自己都没有察觉呢?
闵汯安对产婆挥了挥手:“今日我们问你的话,你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岑守拙关上了门,把所有人关在了外面,只留下他和闵汯安。
“莫非为两人接生的产婆隐瞒不报?”
“是该把她们叫来好好问问。”
“两人都死了,如何问。”
“问问家人,既然产婆察觉到异样,说不定会跟亲人提起。”
岑守拙想起方才那产婆吓得面无血色的情形:“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去问。”
闵汯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都没意识到,虽然依旧看不惯对方,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岑守拙怕闵汯安嘴里说不管,然后又暗地里跟着他,所以特意一大早就支着闵汯安出去买东西。
“两斤盐,一斤醋。盐要城北李家的,醋要城西老陈家的。别的店铺里的不好。”
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你敢使唤我?”
“你第一天来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岑守拙不怕死地抛着手里的铜钱。
闵汯安眯起眼盯着岑守拙,屋内气息瞬间森冷了许多,外面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忽然打了个冷战。
岑守拙觉得这件事结束之后,估计闵汯安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了。
闵汯安瞪着他好一会才接过钱走了。
岑守拙略坐了坐,便忽然消失了踪影。
他使了个障眼法,隐身大摇大摆从店铺里出来,然后直奔为张小姐接生的产婆家。那个产婆有个女儿,说不定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路过一家围墙外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来得及探究,便听见围墙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妖怪,有妖怪。”
岑守拙抽了抽鼻子,那股血腥味里果然还夹杂着妖怪特有的恶臭。妖怪在人间逗留得愈久,做的恶越多,这种恶臭就会越浓烈。看来这是个恶贯满盈的妖怪。
一个黑影从墙上掠过,岑守拙退了一步,随手一撒。那细密到如尘埃一般的沙子便像一张网一样朝那个黑影扑去。
“嗷呜。”黑影惨叫了一声,落在地上。
细沙便悬浮在黑影周围,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把它困住了。
岑守拙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中年女子,看打扮像是产婆。她手中还抱着个孩子,衣襟上全是血。
岑守拙一挑眉:说起来那些难产死的女子们能自幼时就被妖怪附身,是因为体质异于常人。她们生下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有这种特质,难免有妖怪动邪念来抢夺。莫非张小姐和李家少奶奶都是被妖怪杀死的?


惹不起的随从
夜里闵汯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来是因为床太硬,二来是他在琢磨自己怎么忽然能看见那些东西了。进伞铺后,他没有吃任何岑守拙给的东西,岑守拙没机会下药。难不成只要跟岑守拙在一起时间长一点就会有这种能力?
听见外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闵汯安索性起身推门出去查看。
岑守拙光着上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个女子正在给他敷药。
“谁这么恶毒阴险,竟然在你背后捅刀子?”那女子忿忿骂着。
岑守拙一边龇牙咧嘴“嘶嘶”倒吸着冷气一边回答:“他也不是故意的,任谁第一次见到妖怪都会吓一跳。”
闵汯安以为岑守拙会借机在背后骂他,没想到却在替他说话。
一分神,他原本憋着的气便破了,轻如鸿毛落地的脚步声也瞬间沉重下来。
岑守拙惊觉身后的声响,回头。
瞥见闵汯安,他立刻冷了脸,朝闵汯安一抬下巴:“喏,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女子也同时回头。闵汯安才看清楚,原来女子是棺材铺老板的女儿。
真是冤家路窄!
“你这家伙偷偷摸摸躲在我们身后,莫非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岑守拙愤愤地说。
杜纤纤哼了一声:“哟,是你啊,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这么阴狠了。”
她瞟了一眼地上的水桶对闵汯安下令:“去换桶水来。”
这个卖棺材出身的野丫头竟然敢使唤他!闵汯安一眯眼,周身杀气顿显。
岑守拙凉凉回望,等着闵汯安掀桌子。
闵汯安却只是攥了攥拳头,然后拎着水桶去打了一桶水来。
“把这堆衣服洗了。”杜纤纤一指地上那些脏衣服。原本在桌上打瞌睡的三文钱一听,立刻站起来,进去把它窝里的毯子拖了出来,放在那堆脏衣服上。
闵汯安深呼吸,拿起衣服走了。
岑守拙有些幸灾乐祸:“会不会太过分?”
杜纤纤坏笑了一下:“呵呵,他嫌过分就走啊,你不是正巴不得赶他走吗?”所谓旧恨新仇,那天闵汯安差点弄死她爹,今天又划了岑守拙一刀。她不好好折磨一下闵汯安怎么能解气!
闵汯安从小锦衣玉食,即便是行军之时也自有亲兵为他洗衣做饭,何曾做过这些?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如何下手。皱眉想了许久,他才咬牙跺脚:“罢了,终归是依葫芦画瓢,能难到哪里去。”他找来一根洗衣槌,折腾到天快亮才消停。
岑守拙原本背上伤口痛就睡不安稳,夜里还被闵汯安打架一般的洗衣服声吵得头要裂开一般,真是苦不堪言。只是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就算是流着泪也只能任闵汯安折腾完。
日上三竿,岑守拙起床出了屋子,发现满院子晾着破布条,愣了半晌才意识到那是他昨天交给闵汯安洗的衣服。不但如此,井边的地上还散布着好多碎成块的棍子。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不该把这种活交给他这个武夫。”岑守拙喃喃自语,“娘嘞,他把我用来镇邪的十几根桃木棍都给打断了,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跟在岑守拙身后的三文钱看见自己的毯子已经破得如渔网一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身酸痛才躺下的闵汯安听见院子里闹腾,便皱眉起来查看。
三文钱一见闵汯安立刻龇牙咧嘴低声吼叫了一阵才抽抽搭搭地叼起毯子走了。
岑守拙将手中的破布条朝闵汯安一伸,咬牙切齿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闵汯安也火了,冷笑:“你要我洗衣服,我也洗了,你若再敢啰嗦,我就先杀了你,再一把火烧了你这伞铺和隔壁的棺材铺。”
岑守拙被他眼里的杀气吓得打了个冷战:惹不起,惹不起,要真把闵汯安逼急了,他没好果子吃。
杜纤纤从门口进来,瞥见满院子的布条,惊得张嘴结舌:“哇,今日有什么大法事?挂了这么多镇妖幡。”
岑守拙叹气:“你再看看。”
杜纤纤定睛细看,也气得咬牙切齿:“你这坏蛋,竟然把守拙哥的衣服全洗坏了。去做饭!我就不信,你自己也要入口的东西,你还能怎么使坏。”
岑守拙斜眼看着闵汯安:“听见没,还愣着干吗?”
闵汯安忍着气又进了厨房。岑守拙在外面坏笑着,抽出一张符咒。刚才杜纤纤提醒了他,他这里多的是稀奇古怪的妖怪,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闵汯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厨房里除了大米,竟然连一个鸡蛋都找不到。
坊间说岑守拙一向收费很贵。若是遇见那高门大户,赚缺德银子的商人,他更是狮子张大口。为何家中会穷成这样?
闵汯安想了想:算了,不找了,找到了他也不会做,既然只有米就熬个白粥吧。
不就是加水搅拌到熟烂,他堂堂一个少将军,难道这都做不好?
只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最近连绵的阴雨天气,柴都是湿漉漉的,死活点不着。厨房里不一会就浓烟滚滚。
闵汯安被呛得直流眼泪,忽然听见浓烟中有人说:“主人,你是打算不过了,要把这里烧了吗?”
这个低沉的声音好陌生,跟闵汯安在伞铺里听见的任何声音都不同。
“点个火都点不着,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那些本事都是骗人的。”那声音里满是戏谑,笑够了,才小声说了句,“着。”
刚才还冒烟的柴火立刻燃起浓浓大火。
闵汯安一挑眉:原来这里除了岑守拙,还有人会法术。
“收。”那声音又叫了一声。
满屋子的烟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聚成一条线往那声音来的方向流去,然后消失不见。
只一眨眼的工夫,浓烟就散得干干净净。
闵汯安这才看清楚,是那个叫三文钱的小东西站在门口撅着嘴把浓烟吸到了嘴里。
也就是说,刚才说话的是它了?闵汯安好惊讶。
三文钱看见闵汯安,吓得猛吸一口气,然后被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闵汯安靠近,想要细细研究。三文钱忽然朝他扑过来,快得像一阵红光闪过。他觉得脖子剧烈地痛了一下,便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闵汯安被绑成个粽子一般坐在椅子。
岑守拙、杜纤纤和三文钱围成一个圈,盯着尚在昏迷中的闵汯安。
“喂,我们总不能绑着他一辈子吧,门外还有他的一百多名亲兵守着呢?”岑守拙一脸苦恼。
“当然,他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只能杀人灭口,等天黑了再把尸体拖出去毁尸灭迹。”三文钱阴森森地伸出一只小爪子狠狠握成拳。
“你要怎么杀他?挠死他?”岑守拙哭笑不得,乜斜了三文钱一眼。
三文钱郁闷了一下,放下爪子问:“那咋办?他要是把我当成妖怪抓回去,你会救我吗?”
“不会。”岑守拙回答得很干脆。
“你还说你是我的主人,竟然袖手旁观!”
“我这辈子做得最傻的事情,就是把你错看成狗,花三文钱买了回来。”
“那,要不然我把他打傻?”
“嗯,这个可行。他要是傻了也不纠缠我了。”
“打哪儿能弄傻他又不伤性命?你说吧,我来动手。”三文钱重新把小爪子又伸了出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研究闵汯安的杜纤纤心有不忍,忙出声:“我听龚郡主说过,她有一种能让人失去部分记忆的法术,叫什么催眠术。”
三文钱和岑守拙眼睛同时亮了:“哎?这个法子新鲜!”
“不过平日都是她找我,王府墙高院深,现在要怎么把龚郡主请出来?”
岑守拙摇头:“不用请,她已经来了。”他说完,猛然把后院的门打开,来不及躲藏的龚芳染便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忙抬头假装望天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三文钱利索地从闵汯安肩膀上跳下来,乖乖蹲在岑守拙脚边装小狗。
“进来吧,你都在门口蹲了一早上了。”岑守拙无奈地说。
“我是来看你有没有又在装神弄鬼欺骗百姓。”龚芳染干咳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从不涂脂抹粉也不熏香,所以身上没有香气。
其实从她站在门外的那一刻起,那些未成形的树妖便开始围成一圈对她评头论足。
“哎哟,这打扮,是正常人吗?”
“还偷窥,变不变态啊?可惜了这张脸蛋。”
它们叽叽咕咕啰哩啰嗦,说了一堆。
所以岑守拙想不知道龚芳染在门外都不行。
只是作为凡人的其他人包括龚芳染和杜纤纤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龚郡主总是跟着我不烦吗?你就没有一点别的嗜好吗?”岑守拙不答反问。
“成为我的研究对象,你应该觉得荣幸。”龚芳染哼了一声。
杜纤纤怕他们俩又吵起来,忙拦住岑守拙:“先说正事。”
岑守拙只能向龚芳染简短解释了一下,说闵汯安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需要让他忘了从现在起往回一个时辰的事情。
可是,龚芳染根本没有那么好糊弄,立刻发现了岑守拙话里的关键问题,皱眉问:“他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三文钱勾引将军府的纯种哈巴狗,被闵少将军当场抓住。闵少将军一怒之下要杀了三文钱,我们为了救三文钱,只能把他打晕绑了回来。”岑守拙指着三文钱,说得极其溜。
杜纤纤一本正经点头:“是的。”
“老子堂堂神兽……”三文钱原本想掀桌子,见龚芳染朝它看过来,也只能装出一副傻样朝龚芳染吐舌头,“汪汪汪。”
龚芳染信了,皱眉:“我倒是可以让他忘掉一些事情,不过恐怕没有你们要求得那么精准。”
“忘掉一些也行。”岑守拙作揖,“就劳烦龚郡主了。”
“你们先把他弄醒。”龚芳染用下巴指了指闵汯安,一脸肃穆地对岑守拙和杜纤纤说,“不过你们要答应我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声。”
岑守拙和杜纤纤交换了个眼神:“难不成还会有什么鬼怪蹦出来?她可是口口声声说不信鬼神的。”
三文钱跳上了闵汯安的肩膀,尾巴在闵汯安的鼻子下一扫。
闵汯安眼皮子动了动,醒了过来。
“你们偷袭本将军意欲何为?”闵汯安发现到自己的处境后,脸色冷得吓人,“莫非你们觉得这么根小绳子就能困住本将军?”
他眯眼一用力,那绳子便发出“咔咔咔”的怪异响声,眼看就要断开。
“快快快!”岑守拙拦住伸出爪子又要打晕闵汯安的三文钱催促龚芳染。
龚芳染掏出一个用绳子吊着的玉扣,伸到闵汯安的面前:“看着它,集中精神看着它。”
闵汯安盯着玉扣,安静下来,眼神渐渐呆滞起来。
“此刻,你觉得很困,所以安心睡吧。”龚芳染清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岑守拙都觉得眼皮发沉。墙外远远传来女人嬉笑的声音,别人听不见,可是听力异于常人的岑守拙却听得十分清晰。他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下,刚才灌满了浆糊一般的脑子瞬间就醒了。
噗,有什么东西闷声落在地上。岑守拙转回头,发现三文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从闵汯安肩膀上倒头栽到了地上。
不仅仅是三文钱,闵汯安和杜纤纤也睡着了。
岑守拙意识到,闵汯安他们都中了龚芳染的催眠术,就连他刚才也差一点中招。他惊讶地望向龚芳染:“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若是符咒和普通的迷药,他早就应该察觉,也根本不可能中招。
“催眠术,也就是心理暗示。”龚芳染却一脸不满意,“我的功力尚浅,总是牵连到旁人,所以不敢轻易用。”
“就这样?”岑守拙很怀疑,冲龚芳染一挑眉。若让人睡着就能失忆,刚才三文钱已经让闵汯安睡了一觉了。
龚芳染知道岑守拙不信她,凉凉看了一眼岑守拙,对闵汯安说:“在我数到三声,击掌之后,你会从沉睡中醒来然后忘记从现在开始往回一个时辰的事情。”
就凭这样一句话肯定不行?看来真的要想别的办法了。岑守拙暗自无奈扶额。
龚芳染却自顾自地倒数着:“三,二,一。”
“啪”。
她的掌声不大却让人精神一振。
闵汯安和杜纤纤他们不约而同睁开了眼。
“发生了什么事?”闵汯安迷茫地看着岑守拙。
杜纤纤也说:“龚郡主你什么时候来的?”
岑守拙张大了嘴:“你们真的忘了?”
闵汯安眯眼:“忘了什么?岑守拙,你又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绑着我?”
她的催眠术还真的起效了。岑守拙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龚芳染。
“快放开我。”闵汯安又要挣脱绳索。
岑守拙忙为他松绑:“我为了破案才绑着你做个实验。”
“休想糊弄我。”闵汯安冷笑,“你倒是说说看,绑着我发现了什么?”
岑守拙把绳子扔到一旁:“我知道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所说的为什么和她们家人不一致了。”
这件事困扰了他们许久,闵汯安理应很好奇,可是脸上却依旧古井无波,只冷冷等着岑守拙继续说。
岑守拙知道闵汯安不信,指着龚芳染:“凶手就是用了龚郡主的这种催眠术,把除了死者以外的人都催眠了,所以只有死者自己记得白雾的事情。”
闵汯安似笑非笑挑眉说:“难不成你认为龚郡主是凶手?”
且不说龚芳染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她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龚芳染没想到自己好心帮忙竟然还惹上嫌疑了,气得攥紧了拳,打算拂袖而去,不再浪费时间听岑守拙胡言乱语。
岑守拙摇头:“不,龚郡主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龚芳染松了拳头,看了一眼岑守拙。
“因为龚郡主没有杀人动机,从龚郡主那日跟我去张家的情形来看,她跟张家之前完全没有打过交道,不可能有仇。就算真有仇,以龚郡主的身份,也不需要亲自动手。所以,我认为龚郡主不是凶手。”
竟然是这个原因,她还以为他要说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相信她的为人之类的话。龚芳染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失望。
“我认为凶手是同样会催眠术的人。”岑守拙问龚芳染,“龚郡主的师傅在哪里?”
“师傅前不久回国了,已经不在潭州。”龚芳染没好气地回答。
“你可有师兄弟姐妹在潭州?”岑守拙不甘心。
“没有,师傅就收了我一个徒弟。”
“你师傅可有师兄弟姐妹在潭州?”
“没有。”
“你师傅的师傅可在潭州?”
“不在,死了。”
“你师傅的师傅可有师兄弟姐妹在潭州?”
“没有!”龚芳染提高了音量,“就算有,也老得不能动了,怎么杀人?”
“那一定是你师傅瞒着你收了别的徒弟。”岑守拙一脸肯定。
龚芳染不耐烦了,冷笑:“我来告诉你,你的这个推测哪里错了。”
“嗯?”岑守拙被激起了兴趣。
龚芳染又掏出玉扣。
岑守拙立刻跳开:“你休想又催眠我们,让我们忘了这件事。”
龚芳染无奈地说:“不是,我想让你看看,我这个玉环有多小。”
岑守拙遮住眼睛:“不看,别想骗我上当。”
龚芳染只能垂下手,收了玉坠坠:“我这催眠术虽然厉害,但是必须要靠近别人才能施法。刚才是因为你们都集中精神盯着我,所以一下都中了招。”
岑守拙放下手,皱眉思索龚芳染的话。
“产房里那么多人,我要想同时催眠所有人几乎不可能。”
闵汯安沉思了片刻,问:“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的催眠术极其厉害,所以能瞬间将屋子里的人全部催眠?”
“不可能,只要是跟我用一样的办法,就必须要对方看着手中的道具才能施法。况且,就算是催眠术运用到极致把屋子里的人一下全部催眠,总不可能把屋子外面的人一起催眠吧?如果做不到,我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用了别的办法。”闵汯安轻轻点头。
岑守拙轻轻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有所突破了,结果还是个死胡同。”
“你到底是想要让我忘了什么?才叫龚郡主过来用催眠术。”闵汯安转眼凉凉盯着岑守拙。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岑守拙打着哈哈岔开,“那个,刚才叫你做饭,你做的饭呢?”
“糟了,粥!”闵汯安一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厨房。
厨房里的水早熬干了,此刻青烟滚滚而出。刚才点不着的柴也被灶上跳出来的火星全部点燃,燃起熊熊大火。


无意中成了凶手
原本外面就有很多人等着,所以产婆一叫,立刻有数人冲了进来。
“女儿夫人”无数惊呼声响起,却没有人敢靠近。
岑守拙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刀。
最让他痛苦的是,他不能扔了这把刀,因为上面除了他留下的痕迹,说不定还有陷害他的人也就是真凶留下的线索。而那个人尚在附近也不一定。若是他扔了的刀被那人捡走,他就真的不得翻身了。
他只能尽力比画出一个温和善良的微笑:“你们别怕,人不是我杀的。”
只是这句话听起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那些亲属们顾不得悲伤,惊恐尖叫又纷纷退了出去。
怕他们出去一说,他就更说不清了,所以岑守拙立刻追着他们跑出去,却忘了自己手里还举着刀:“莫慌,你们听我说。”
他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拿着刀在追着人砍。
家丁们拿着家伙冲进来,一晃眼就把岑守拙团团围住。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太嚣张了,打死他。”
“对,打死他!打死他,省得他再去祸害别人。”
家丁们愤怒地叫着,一个一个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一般。
岑守拙有些为难了。
若是硬扛,且不说他一个人打不过这么多人,就算是真打得过,他自己也会受伤还难免伤及无辜。
可是不反抗,看这情形,他估计是等不到官府审判就直接完蛋了。
岑守拙看见三文钱出现在墙头,忙暗暗招手叫他下来想办法。三文钱却一点也没有反应,坐下来悠然梳理毛发。
混蛋,他还以为这家伙追上来是来救他的,原来是来看热闹的。岑守拙哭笑不得。
“本将军倒要看看,谁敢乱用私刑?”闵汯安冷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虽然不大,却足够震慑所有人。
家丁们齐刷刷回头。
无数重装荷甲的士兵在那一瞬冲了进来,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吼,这家伙来得怎么这么快,不过还好他来得及时。”岑守拙松了一口气。
闵汯安慢悠悠地踱了进来,冷冷扫了一圈,问:“怎么回事?”
家丁们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低头往后缩。
产婆跪下来说:“禀告大人,今日这家的少奶奶生孩子请我来接生。方才少奶奶生下一个健康男婴,我出去把孩子交到这家主人的手上,然后舀了盆热水进来,就看见这个贼人把少奶奶给杀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家属们又开始哭天抢地。
闵汯安微微皱眉看了那些人一眼,那些人立刻又改成了小声啜泣。闵汯安这才问产婆:“你亲眼看见他拿刀刺杀产妇?”
“没。”产婆声音小了下去,远没有方才那股气势了。
闵汯安的人已经进去搜了一圈出来,对闵汯安拱手说:“少将军,没有发现有人藏匿。”
这家主人跪了下来:“大人明鉴。产婆只离开了片刻,房中只有他一人,他手里还拿着刀。不是他杀的人还有谁?”
闵汯安淡淡问:“这房间有几扇门?”
主人家回答:“一扇。”
“窗户呢?”
“产婆说不能进风,所以都是封死了的。”
“可有暗道暗格?”
“没有。所以凶手只有可能是他,没有人能从我们面前逃离而不被我们发现。”
闵汯安嘴角抽了抽,指着岑守拙问主人:“此贼什么时候混进你家的?”
主人犹豫片刻之后回答:“自然是在产婆出来的那一会儿工夫,因为其他时间,都有产婆在房中。”
“你不曾看见,对吧?”闵汯安冷笑,转头问,“可有其他人看见?”
家丁的头目摇头:“不曾有人看见。因为家中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们日夜轮班巡逻。若是我们看见陌生人进来,肯定要盘问一番。”
“既然没人看见他进来,又如何肯定没有人在不被你们发现的情况下跑出去呢?”
“妙啊!”岑守拙暗自在心中喝彩,“闵汯安果然有点本事,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不过,他也迷惑自己是怎么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换了地方了,跑到杀人现场来了。
“既然不能肯定他便是凶手,就不要信口雌黄。”闵汯安见主人家不再闹了,才说,“本将军要将此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就算是闵汯安硬要把人抢走,他们也没有办法,更何况闵汯安还给了承诺。主人家心里知道再纠缠也无用,只能拱手:“多谢大人。”
闵汯安的亲兵上来给岑守拙戴了个镣铐。
岑守拙无比顺从,任人摆布。
进了将军府,闵汯安让人把岑守拙直接押解到他住的院子里,然后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闵汯安自顾自地解甲,换鞋,然后坐下来慢悠悠地喝茶,好像忘了岑守拙的存在。
“这厮分明是在报复我。”岑守拙在心里暗骂着,举起手里的镣铐直叫嚷:“喂喂喂,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我也是凡胎肉体,铐坏了可干不了活了。”
闵汯安这才扔了把钥匙给他。
岑守拙立刻解了镣铐走到桌边,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
“说吧,有什么线索?”闵汯安问。
“你那日都怀疑我了,现在我被抓了个现行竟然相信我没杀人?”岑守拙斜睨着闵汯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虽然变态,却不至于杀人。”闵汯安嘴角抽了抽。
“你这算是夸我呢,还是骂我?”
“我没有夸你。”
“你想知道什么?”
“首先,你怎么进去的,用了符咒吗?”其实刚才那些话是闵汯安哄苦主的让岑守拙脱身的。他知道岑守拙要真想干点什么,有无数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
“我要是告诉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信吗?”他不知道,三文钱一定也中招了,不然那时三文钱不会不在他身边。
“不信。”
岑守拙现在仔细回想,觉得只有可能是那个香气的问题。路过他身边的人,从步态上来看是个女人。此人既无妖气也没有法力,就算是把他迷晕了,也没有力气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把他弄进去。也就是说,她还有个帮手。
其实闵汯安早上一直跟着岑守拙。他只看到岑守拙走着走着就不见了,然后便听到里面传来惊恐大叫的声音。为了保证安全,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叫随从去调人来,才冲进去。
在这期间,他跟三文钱一直分别守在前门和后门守,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如果凶手不是岑守拙,那会是谁?那人又是如何逃掉的?
如果是岑守拙用了某种障眼法,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三文钱原本就是跟岑守拙一伙的,看得见也未必会说。
闵汯安想了想,又问:“你不会是有什么梦游的毛病吧?杀了人,自己不知道?”
岑守拙哭笑不得:“你还说相信我?”
“我只相信证据。”
“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你要想想看,如果我真的是凶手,又用隐身法躲开所有人进去了,那么杀人之后,我大可以依旧隐身又出来,干嘛要这么如此蠢地留在那里等着被人赃并获?”
“所以呢?”
“你闻到一股香气没有?”
闵汯安没回答。若是他说闻到了,等于承认他在跟着岑守拙。若是说没闻到,又不知道岑守拙到底要问什么。
“我觉得,是那股香气作怪。说起来,我曾在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房中也闻到过这种香气。”
闵汯安眯眼:“你是说,凶手就是用一样的迷香迷晕所有人然后进去作案?”
“我还不能肯定。不过再好的迷烟也只能把人迷晕,没法像现在这样让人站着却对身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毫无记忆。而且,我现在既然有嫌疑,就不方便出去到处乱晃,只能辛苦你去查查看了。”
“我可以帮你查,不过,你必须答应帮我,尽快送我舅舅和士兵的尸体回乡安葬。”
“你这叫趁火打劫。”岑守拙一瞪眼睛。
闵汯安忽然朝岑守拙使眼色,嘴里却还是接着说:“就打劫你,怎么了?”他忽然悄无声息拔地而起,掠过院子猛地把门打开。
靠在门外的人不曾提防,便站立不稳直接滚进了院子。
此人红着脸站起来低头整理衣服,原来是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年轻男子。他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身材单薄,五官俊美如女子。
岑守拙有些惊讶:方才闵汯安防止有人偷听,叫随从们都远离了院子。这人也不像是武林高手,如何怎么突破了随从靠近院子的?
看清楚那人之后,闵汯安的脸色越发阴沉。
那人拱手低头向闵汯安打招呼:“兄长。”
哦,原来这就是闵汯安口中唯一的兄弟——闵汯广,难怪侍卫会放他进来。岑守拙暗暗点头。
站在冷峻修长的闵汯安身边,闵汯广越发显得瘦弱和阴柔。
闵汯广是闵良忠侍妾所生。因为是庶出,性格又柔弱,所以一直不被闵良忠所喜爱。于是,他分明出生在将门,闵良忠却从没让人教他刀剑骑射,只让他学文,摆明了要把他排除在家族权力之外。听说在将军府里,闵汯广的地位还不如管家。外人都对闵汯广十分同情。
闵汯安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在外面这样偷偷摸摸的,到底有什么事?”
闵汯广站直了身子:“听说兄长今日成功抓获行凶之人,并亲自审理,所以来看看。方才见你们正说得热烈,所以没敢打搅兄长。”他一边说,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岑守拙。
闵汯安淡淡地说:“这些事我会处理,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闵汯广尴尬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等门再次关上,闵汯安淡然说:“这几日,你就不要回伞铺了,就住在这里,省得有人说我包庇你。”
岑守拙意识到他和闵汯安之间的关系忽然倒了过来,脸皱成一团:“我一个大男人,住在你的院子里不太好啊。”
闵汯安冷冷哼了一声:“呵呵,你想多了。我没打算让你住在院子里,而是打算让你住进牢里去。”
闵汯安押着岑守拙去牢房的时候,隔着花园远远看见一队人路过。闵汯安立刻扯着岑守拙改变方向。
岑守拙瞥见那是一群拿着扇子和女人用品的丫鬟,猜想被众人簇拥的大概是个女子。
哎?奇怪,闵汯安什么时候这么躲着女人了?这莫不是闵汯安的未婚妻,或者类似未婚妻的人?若是这样,杜纤纤如何是好?岑守拙想到这里,立刻抬手朗声叫道:“这边,美女,看向这边来,闵少将军在这边。”
那队人似是看见岑守拙了,停了停便立刻改变了方向,朝这边而来。
闵汯安却不慌张,只斜着眼睛望着岑守拙:“你自己要找死,怨不得我。”
“嗯?”岑守拙一脸茫然,“我找死……什么意思?”
闵汯安也不解释,只闲闲等着那队人靠近。
岑守拙这才看清楚原来被众人簇拥的是个五六岁粉嘟嘟的小女娃娃。
“大哥,大哥。今日又有什么好玩的?”那女娃娃尚未到跟前,就迫不及待地一连声问闵汯安。
这一定是闵汯兰,闵家的掌上明珠,闵汯安的妹妹。啧啧,闵汯安也太小看他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娃,能把他怎么样?况且,他从来都是老少通杀!看他如何把这小女娃娃哄得心花怒放。岑守拙有些不以为然,暗暗摩拳擦掌。
闵汯兰发现了闵汯安身后的岑守拙,立刻眼睛一亮,走过来围着岑守拙打转:“这是什么人?”
“杀人犯。”闵汯安似是想把岑守拙说得尽量凶恶一点,好吓住闵汯兰。
闵汯兰不但没有退缩,眼睛还越发亮了。
岑守拙笑嘻嘻地俯下身对她说:“不要听他说吓唬小朋友的鬼话。我可是好人。”
闵汯兰嘻嘻一笑,忽然伸出手狠狠戳了一下岑守拙的眼睛。


人参果儿
过了几日,洪天酒楼来了两个客人。高的那个黑皮粗须,眼大如铜铃;矮的那个弯腰驼背,龅牙凸目。总之,两个人都相貌丑陋,粗鄙不堪。
掌柜一见,心里十分不喜,就连客套的笑都懒得堆出来了,只凉凉地问:“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那驼背的那个先出声,声音好像锅铲刮着锅底,听得人心里直发毛:“我们是来对诗的。”
掌柜打了个寒战,虽然越发厌恶他们却再不敢轻慢:“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
洪天酒楼的暗号由老板亲自发出,每日都不同。
驼背的那个对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然后就翻着白眼对不出来了。
高的那个忙接了一句,声如洪钟:“何不秉烛游!平时让你看会书,你就知道吃喝嫖赌。”
掌柜暗笑,却没动。
驼背一挑眉:“预约号,天字一号。”
原来这洪天酒楼吃没在菜单上的菜,还要预约号。光知道知道暗号,没有预约也没有用。
那日岑守拙和闵汯安没有预约,自然是吃不到。
“人不可貌相,这两人来头还挺大。”掌柜查到竟然是王爷府的人来预定的,心里暗暗一惊,态度越发恭顺:“您二位这边请。”
他没有领着这两人去雅座,却一掀帘子示意他们往后院走。
驼背和高个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才一先一后进去了。
原来这两人正是闵汯安和岑守拙。
岑守拙给闵汯安和自己一人贴了一帖易容跟变声的符咒,然后两个人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岑守拙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岑苟生正好回来。岑苟生难得清醒,却硬是跟岑守拙擦肩而过,没认出他来。
果然是连亲爹都不认识了!闵汯安暗自苦笑。
从后院走出去,岑守拙发现门口有个马车等着。赶车的伙计看着比那日端萝卜上来那个顺眼多了。
闵汯安和岑守上去之后,帘子就放下来了。
岑守拙想要悄悄掀开帘子看,却被闵汯安按住了手。
闵汯安翕动嘴唇无声地说:“不要因小失大。”
也是,反正三文钱一路跟来,只要回去问一问,不用看也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岑守拙便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坐好了。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才好不容易停了。
岑守拙他们下车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湖边。
透过湖面上轻纱一样的薄雾,隐约可见中心有一个小岛。
岑守拙回头看了看,没有看见三文钱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不安起来。只是此刻他们已经不能后退了。难得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再危险,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反正凡人是拿他没办法的,大不了就用法术逃走,空手而归。
车夫打了个呼哨,便有一叶小乌篷船离了岛,向这边开过来。
“二位请。”伙计弯腰鞠躬,笑容可掬。
划船的是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让人莫名觉得自己是去赴神仙宴会。
船离了岸,老人划得很稳当,岑守拙几乎感觉不到船晃动。
碧绿的湖水在老人家的浆下发出“唰唰”的声音,拨动了湖面上渐浓的雾气,美得让人恍若身在仙境。
岑守拙刚才还浮躁紧张的心,一下就静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竟然被那些满是铜臭味的混蛋们拿来作恶。”他暗暗叹息。
船轻轻抖了一下,岑守拙才意识到已经靠了岸。
岸上已经有伙计在候着了。那伙计身上穿着的竹青色云锦袍和腰间系着的绿翡翠腰带一看都不是寻常物件,虽然华贵却丝毫不显张扬。难得的是伙计气质如竹,眉清目秀,一点也没有辜负这身衣服,不说万里挑一也是千里挑一了。
这应该就是真正的雅座了。岑守拙跟闵汯安迅速交换了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小岛上种满翠竹,几间小屋在薄雾弥漫的竹林间时隐时现。
伙计领着岑守拙他们往最里面的一栋竹屋走去。
岑守拙发现虽然走在竹林间,却看不见路过的小屋里面是否有人,更看不清是什么人。这就是所谓的通而不透。可见设计的人心思巧妙,且花了点工夫来做。
屋子内的布置更是与那日截然不同。紫檀木的桌子、茶几就已经价值不菲更别说在这万物凋零的深秋,桌上还摆着一盆怒放的牡丹。
“两位喝点什么茶?”伙计态度恭敬却没有丝毫低声下气的意思,让人十分舒服。
这个问题把岑守拙问住了。
他不知道有钱人喝什么,万一说错了就麻烦了。
闵汯安却淡淡地问:“去年衡山梅花上采的雪,你们有吗?”
伙计点头:“有,您喜欢红梅还是白梅?”
“给我来一杯白梅雪水,给他一杯红梅雪水,茶叶就用衡山道观茶。”
那伙计一听闵汯安的话越发恭敬了:“知道了马上为您上。”
等伙计下去,岑守拙才问:“衡山道观茶有什么说法?”
“其实就是衡山那几个道士自己采摘炒制的。龚王爷喜欢,每年都会叫人去弄一些回来,然后送一些给我家。”
“好喝吗?”
“还好。”
从窗口看着伙计端着茶从小路上过来,然后还没等伙计推门,岑守拙就闻到茶香了。
“有钱人真会享受。”他不由得暗暗嘀咕了一句。
“这是几样小吃。”那伙计放下东西,鞠了一躬,然后退下了。
所谓的小吃也不简单,鲜红的荔枝、褐色的鹿肉铺、雪白的雪莲果,金黄的西域蜜瓜。
岑守拙咂着嘴:光这几样小吃,都够寻常百姓家一年吃穿用度了,也不知道那“人参果”是什么稀罕东西。
“这么有品位的人,不至于做那么龌龊的事情吧?”岑守拙对闵汯安说。
闵汯安摇了摇头:“衣冠禽兽比比皆是,越是有钱越是空虚,寻常的东西玩腻了,自然就会想出变态法子来。”
没等多久,一群人鱼贯而入。他们手里捧着各种精致纯银碗碟。
最后一个端着盖着盖子的铜盆子。
有人在桌上加了架子点上了火,看上去却是要煮火锅。
看来这就是真正的“人参果儿”。岑守拙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天寒,我家主人特地交代给二位准备火锅,这些都是配菜,在汤里涮涮就能吃。”那伙计指着先前拿进来的纯银碟子里的东西。
那配菜自然也都不是寻常东西,而是竹荪,灵芝,鱼翅、鲍鱼之类的山珍海味。
岑守拙却没有心思去探究,只盯着那大铜盆。
伙计把盖子揭开,香气飘了出来。
岑守拙伸头一看里面,雪白的汤汁中漂浮着深红色的薄薄肉块。那肉块牛肉不像牛肉,猪肉不像猪肉,看着十分诡异。
“这是什么?”
“人参炖胎盘。人参强壮滋补。胎盘强身健体,祝二位吃了之后,永葆青春。”伙计微笑着拱手。
岑守拙胃里一阵翻腾,又气又怕,忍着怒火,假意周旋:“我只听说把胎盘晒干了作药,也就是紫河车,这样的……如何能吃?”
“二位放心,人参用的是百年山参,一根须子都没断。胎盘也是刚生下来的健康活婴的,绝对安全,死的不能吃。”
“胎盘哪里来的,干不干净?”闵汯安也忍着恶心插了一句。
“干净的,不干净哪里敢拿来招待贵客。”伙计依旧保持着微笑。
岑守拙假装好奇:“你们如何能得到这么多新鲜胎盘?莫非守在生孩子的人家中?”
那伙计却忽然冷了脸:“二位不是来吃饭的吧?”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许多大汉从竹林暗处慢慢显出身形,往这边看。
闵汯安皱起眉:“听说你这里有什么延年益寿的东西,原本以为是龙肝凤髓,没想到竟是这种恶心玩意儿。爷不吃了,钱也不用退了,就当是辛苦费送给你们了。”
那伙计却冷笑:“对不住,本店的规矩原本就是不退饭钱。而且,今儿你们不吃就别想走。”
那些大汉慢慢靠了过来。
“该用你的法术了。”闵汯安提醒岑守拙。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想跟这里的老板撕破脸。
“用不了。”岑守拙苦着脸。
“嗯?关键时候你说不行?”闵汯安一副要疯的模样,却惊悚地发现,岑守拙已经恢复了原本俊朗少年郎的模样。
岑守拙也发现闵汯安的脸变回来了,忙掏出一块布扔在闵汯安脸上。
闵汯安闻到一股酸臭,皱眉一脸嫌弃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汗巾。”
“混账,这个能给我遮脸吗?恶心死了。”
“这会儿脸都不要了,你还有心思管干不干净?”
两人一边吵,一边跟扑进来的人缠斗。
这些打手明显都不是普通人,个个身手不凡。岑守拙才挡了两招,就抵挡不住,被揍得很惨。
“嗷,好痛,能不能不打脸。”他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叫着。
“没用东西!”闵汯安嘴里嫌弃地骂着岑守拙,手里却护着他往湖边靠。因为人太多,就连闵汯安也挨了好几下。
从没有这么憋屈过,等他出去了就把这里平了,管它是谁开的!!
可是从这帮人的狠劲上来看,压根就不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闵汯安心里飞快地思索着退路,看了一眼岸边,发现刚才停泊的小船早不知去向,便问岑守拙:“有没有什么避水诀?快点使出来。”
岑守拙被人猛击了一下肚子,痛得蹲了下来,呻吟着说:“这岛上有人专门布了阵,我现在什么符咒口诀什么都用不上……”
“那就找到阵眼,破了阵,腾云驾雾直接飞过去更好。”
“你想多了,压根没有腾云驾雾那种玩意儿,所以就算没有阵,我也没法带你飞过去。”
“那你会什么?”
“跑。划船。”
“废话,说了等于没说。”
人没完没了地从林子里涌出来,闵汯安也渐渐没了力气。他看了一眼对岸,忽然对岑守拙说:“吸气。”
岑守拙转头茫然瞪着闵汯安:“嗯?”
闵汯安不解释,直接拎着他的领子往空中一抛。
“啊!!!老子不会游泳。你这个混蛋!”岑守拙怪叫着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溅起巨大水花落入水里。
被冰冷的湖水一激,岑守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喝了一肚子的水。刺骨的水从身上各个毛孔渗入他的身体,带走了他所有的能量。岑守拙的意识有点模糊了,慢慢向湖底沉了下去。
原来母亲淹死的时候是这种感觉。无助,绝望,冰冷。母亲,你好可怜。岑守拙望着渐渐变暗远去的水面想。
一个身影划过水面,带着气泡朝他游而来。
岑守拙茫然看着他,许久才意识到,那是闵汯安。
闵汯安揪着岑守拙的领子,把他拉出了水面。
新鲜空气夹杂着水珠涌入肺部,岑守拙剧烈地咳嗽起来,咆哮:“你想弄死我啊?”
“蹬腿,混蛋,连游泳都不会,你好意思叫?你倒是自己也用点力啊,像个秤砣一样沉。再啰嗦,我就松开你,让你淹死算了。”闵汯安也气得语无伦次了。刚才他还以为岑守拙开玩笑,结果岑守拙一沉下去就不上来了。害得精疲力竭的他还要浪费力气潜水捞岑守拙上来。
岑守拙闭上了嘴。
刚才欣赏着美景不觉得,现在要自己在冰冷的水里游过去才发现这个湖真是太大了。更别说才经历过一场恶斗,闵汯安觉得自己力气眼看要耗尽,也在不停往下沉。
湖面上依旧很安静,雾气越发浓了,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在挣扎。
“哗哗哗”的声音跟刚才划船的声音一样,却再也不悦耳。
“喂,我说,你假装游泳也要动一下啊。”闵汯安好无奈,回头一看,岑守拙原来已经晕了。
岑守拙整个人都已经泡在水里不知道多久了,难怪一直不说话。
闵汯安如今也没力气查看他了,只能咬着牙努力把他托高些,终于在两个人都要沉下去之前抓到了岸边的草。
还好他的力气和耐力比寻常人好许多,不然两个人真的要死在水里了。
闵汯安定了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把岑守拙推上了岸,自己也爬了上来。
躺在岸上喘息了片刻,闵汯安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便靠过去查看岑守拙:“喂醒醒,别装死了,我们已经到岸了。”
岑守拙没有丝毫反应。
闵汯安扇了岑守拙一耳光。
岑守拙依旧双目紧闭。
闵汯安试了试岑守拙的鼻息,发现他根本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