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宋芷来了。

我睡在下人的院子，洛砚川折腾我到半夜才离开，这会我刚眯了眼，宋芷就带人闯了我的屋子。

“贱婢也配睡觉吗？”

我慌忙起身，还没站直就被人按着身子跪下。

衣领敞着，露出脖颈处的红痕，宋芷突然就疯了一样。

“来人，取针线来！”

宋芷弯下腰，挑起我的下巴：“王爷睡你几次，就把自己当主子了？”

“我没有。”

“放肆！”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过来，打的我脑子嗡嗡作响。

“跟主子说话也敢自称我？”

宋芷冷笑，长指甲突然戳进我那红痕之处，瞬间就渗出血珠。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丫鬟把针线送过来，我看到宋芷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听说你的女红很好？”

我低眉顺眼：“回侧妃娘娘，奴婢不敢当。”

“给本侧妃绣一副鸳鸯图，我要放在和王爷的枕下。”

“是。”

我拿过绣绷刚要开始，宋芷制止了我。

“这么绣多没意思？来人，先给她松松筋骨。”

一众丫鬟过来按着我，紧接着便将一根根针硬生生戳进我的指尖。

“啊——”

我一声声惨叫。

血珠滴到绸缎上，绽出妖冶的颜色。

宋芷倚在窗边吃蜜饯，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贱人，你可真是好手段，都这般模样了，还能让王爷念着你。”

院外传来脚步声，丫鬟来报，说洛砚川要回来了，

宋芷停止了对我的刑罚：“冲撞本侧妃，今天就罚你去马厩打扫。”

马厩里的活虽然又脏又累，但好歹这里的人对我还算和善。

干完了活，一个小厮见我受了伤，就带我去了下人的浴室。

我简单清洗之后，他又把之前主子赏的桂花糕给我两块。

我没舍得吃，仔仔细细包好，打算回家时带给妹妹。

从前她最喜欢吃桂花糕，可自从爹娘过世，我们家族落败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在干什么？”

一声低吼，我吓了一跳。

洛砚川带着酒意过来，一脚踢开那个小厮。

“来人，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我一惊，连忙求饶。

可洛砚川好像更生气了。

“你心疼他啊？”

“没有，他只是好心帮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王爷求求您，别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就在我求饶期间，远处已经传来打板子的声音。

我心急如焚。

他只是个好心人，他做错了什么？

“好啊，我可以放了他，那你......怎么感谢我？”

洛砚川一只手探进我的衣襟，冰凉的指尖激的我一个激灵。

我按住他的手：“别在这里，求你。”

可洛砚川根本不听。

他格外粗暴，甚至掐着我的脖子问我还会不会再去勾引别人。

我闭着眼，只盼着时间过得快点，再快一点。

好在最后小厮保住了命，但他因我挨打，导致整个王府的人都不敢再理我。

战战兢兢的一个月终于过去。

这日，晨雾还未散时，我就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

所有的伤痛都不在乎了。

我怀里还揣着桂花糕，是妹妹最爱吃的。

“婉儿，姐姐回来了，你看姐姐给你带......”

我推开门，未说完的话僵在嘴边。

床榻空荡荡的，忠仆吴婶抹着眼泪，正在收拾着什么。

见到我，她嚎啕大哭：“大小姐，您可回来了，二小姐她......走了。”

我顿时感觉天地倒悬，浑身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喉间涌上腥甜。

终于，噗的一声，鲜血喷口而出！




昏迷之间，我隐隐感觉见到了爹娘，还有婉儿。

他们朝着我笑，朝着我招手。

我想过去，可却怎么都跑不动。

“爹，娘，婉儿......”

我大声呼喊，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远了。

“柳云姝，柳云姝。”

我醒了。

只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洛砚川担忧的眼神。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快到我以为是自己眼花。

“我妹妹呢？”

洛砚川愣了愣，随即回答我：“你妹妹她......”

“为什么？”

我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起身，双手死死抓着洛砚川的衣襟。

“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会给她送药的，为什么她还是死了？为什么？”

很奇怪，洛砚川竟然没有推开我，而是任由我发泄。

我闹的累了，颓然瘫倒在床上。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亲人没了，我爹娘也没了啊，我又任由你折磨，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伤害婉儿？”

“柳云姝，不管你信不信，本王确实让人按时送药去的。”

“那她为什么还是死了？”

“本王已经让人去验尸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本王都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我就静静听着，眼泪默默地流。

现在这种情况，我还能做什么呢？

“洛砚川。”

我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

洛砚川似是怔了一瞬：“什么？”

“放我走吧，好不好？”

洛砚川没说话。

我看着他：“或者，杀了我。”

洛砚川眉心微蹙，还是没说话。

我艰难起身：“你看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够解恨吗？你放我出去自生自灭吧，或者如果你不解恨，干脆杀了我，我求你了。”

我从未有过如此平静。

平静到洛砚川的眼中带着几分不安。

“不行。”

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你恨我就杀了我，让我不得好死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如此折磨我？”

我声嘶力竭。

突然，目光落在角落处的一把剪刀上。

我冲过去就要用剪刀了结了自己，可洛砚川却比我动作更快。

滴滴答答的血流出来，那是洛砚川的血。

他来不及阻止，只能用手挡。

剪刀刺伤了他的手，可他仍旧死死抓着尖刃。

“你不想给你父亲平、反了吗？”

我呆愣在地，好像傻了一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洛砚川趁机夺下剪刀，把我拉回到床边坐下。

我抬眼看他：“你刚刚说......我爹还有平、反的机会？”

“是，若你不想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就乖乖活着，看着他的案子平、反。”




为了救妹妹的命，我在秦王府门前磕了整整一千个响头。

数九严冬，额头不要命的往石阶上磕：“求王爷赐药！求王爷赐药！”

我以为洛砚川会顾念旧情，相识多年，即便退婚，情总还在的。

可他却冷着脸，眼看着他的侧妃将药汤尽数泼在我身上。

“柳云姝，你一个罪臣之女，也配跟本王求药？”

“王爷，求王爷救救我妹妹，她还小，她是无辜的。”

我声嘶力竭，跪爬在他脚面苦苦哀求。

可洛砚川却狠狠将我踢开。

“无辜？你爹作为督战将军，却将我父王引入埋伏，我父王惨死，母妃和妹妹被人掳走糟蹋，最后惨死在敌营，你跟本王说无辜？”

洛砚川死死掐着我脖颈。

“柳云姝，本王说过，定要让你柳家上下不得好死！”

后来，与我相依为命的妹妹也死了。

柳家就剩我一个。

我站在与洛砚川定情的崖边：“洛砚川，你看，这样够了吗？”

洛砚川却红了眼，他低声请求：“姝儿，求你，回来好不好？”

......

洛砚川和他侧妃行、房时，我就跪在门外。

待云雨骤些，我便动作熟练的侍奉洛砚川沐浴。

“柳云姝，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比狗还不如。”

面对洛砚川的辱骂，我从不回嘴。

洛砚川反而被激怒，他一把将我拉进浴桶里。

“刚刚的戏好看吗？你什么感觉？嗯？”

“王爷和侧妃恩爱无比，令人羡慕。”

“那你呢？有感觉吗？”

我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

猛地，洛砚川按着我的后脑死死往下压。

脸撞到他的腰腹，口中被塞了东西。

一阵干呕，我下意识张嘴，水呛过来，呛得我生不如死。

我拼命挣扎，直到我在被呛死边缘，他才将我放开。

“这就受不了了？比起我母妃和妹妹受过的苦，不足千分之一。”

我想跑，却又被他拉着脚踝扯回到怀里。

“求你，放过我吧。”

洛砚川捏着我的脸：“不是求药吗？把本王伺候好了，赏你一碗。”

洛砚川折腾了我一夜。

第二天，我拿了药，不顾身上剧痛回家给妹妹熬药。

可我药刚煎好，洛砚川来了。

他破门而入，一把打翻了药碗，扯着头发将我拉出房间。

“柳云姝，你是不是找死？”

“以为跟本王睡了一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毒害阿芷？”

宋芷，洛砚川的表妹，也是他的侧妃。

与我退婚之后，他把宋芷接回了府。

听说日日恩宠。

我摇头解释：“我没做过伤害侧妃的事。”

“还狡辩？来人，给我扒了她的衣服，搜身！”

光天化日，我被一堆婆子丫鬟扒了衣服。

一个小瓷瓶从我身上掉落。

洛砚川咬牙切齿：“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从那天开始，我就住在了洛砚川的书房里。

我的吃穿用度变好了，每日也有专门的人来伺候。

洛砚川没有再为难过我，我也没有再见过宋芷。

听说她来闹过几次，但都被洛砚川的侍卫给挡回去了。

我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短短半年，我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姑娘，该喝药了。”

丫鬟端过药碗，我紧紧蹙着眉：“我已经好了，不想再喝药了。”

“是王爷交代的，姑娘的身子还弱着，得继续喝药。”

可我实在是难受，真是不想喝。

药碗凑近嘴边，酸苦的味道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洛砚川进门的时候我正扒着木桶呕吐不止。

“怎么回事？”

我吐的眼泪汪汪，抬着眼看他：“这药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

洛砚川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他将我扶起来：“你听话些，身子太虚了，需要静养，你若不听话不吃药，身子扛不住了怎么办？”

我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婉儿的死因可找到了？还有我爹的案子......可有眉目了吗？”

“你爹的案子需要等待的时间很长，你不能心急。”

“那婉儿......”

“婉儿是因为她身子太弱了，虽然每日都有喝药，但已经病入膏肓。”

“不可能的，她虽生来便有心疾，可大夫说不致命，只要按时服药就会无事。”

洛砚川没有再回答我的话，只抚着我的长发：“婉儿已经下葬了，若你能够乖乖吃药，明日我允你出行一日，去看看她如何？”

“当真？”

洛砚川点头：“不过你要听话，不能离开侍卫的视线。”

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想去看婉儿，她葬在了哪里？”

洛砚川告诉我，他把婉儿葬在了我爹娘身边。

第二日一早，我便穿着孝衣出城。

坟前，我似有说不完的话，爹娘和妹妹，我已经太久没见过他们了。

“呵，这是孝感动天啊。”

我回头看，竟然是宋芷。

“你到这来干什么？”

宋芷看着我：“王爷倒是真心疼你，都这副鬼样子了，还心肝宝贝的宠着。”

我懒得理她，转头继续烧纸。

“柳云姝，王爷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你不好奇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如今我烂命一条，死我都不怕，还怕什么？”

“你还真以为王爷留你一命，是为了让你看你父亲翻案吗？”

我手一顿，确实，洛砚川巴不得我全家都死光，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换句话说，即便是有人想要替我父亲翻案，怕是他都会去阻止的，怎么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宋芷走到我面前，弯着身子在我的耳边轻轻开口。

“因为，柳云姝，你......怀孕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王爷留着你，不过是想让你生下孩子然后交给我来抚养，如今他哄着你，骗着你，不过都是因为我身子太弱，王爷心疼我不想让我受生育的苦，恰好这时候你又怀孕了，王爷便想了这个办法。”

宋芷仰天大笑。

“柳云姝啊柳云姝，你可真是蠢，被我们耍的团团转，到最后还要生下孩子交给我来抚养，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又蠢又贱的女人？”

我浑身瘫软，没有力气站起身。

怪不得我的月信迟迟不来，给我瞧病的大夫说是我寒气入体，需要慢慢调理才行。

原来竟是如此？

“对了。”

宋芷又道：“你知道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宋芷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拖累了你，便义不容辞的选择结束自己，她......是为了你才死的。”

“可怜的孩子，死之前还拿着你送给她的风筝。”

“是你？”

宋芷挑衅地看我：“是我，又如何？”

“我杀了你！”

我怒吼一声，猛地起身冲上前，拔出自己的发簪就朝着宋芷戳过去。

“你们这些魔鬼，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情绪太过激动，我被人拉开时只感觉小腹一阵绞痛。

紧接着就看到我的白裙上洇出一片血迹。

“住手！”




我被冰水泼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地牢里。

我的手脚都被锁上了铁链，呛咳着睁开眼，视线里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是洛砚川。

“我没有伤害宋芷，那个药瓶不是我的。”

“你以为本王会信你？”

“柳云姝，你真的是和你爹一个样，一样的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洛砚川说着，又捏住我的下巴：“柳云姝，本王现在让你去给阿芷磕头道歉。”

“不可能！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道歉？”

洛砚川手上用力，我痛的整张脸都没了知觉。

“道不道歉？”

“我没做过，不道歉！”

猛地，洛砚川松开我。

他拿起一个瓷瓶，又捏开我的嘴：“那好，那阿芷受过的苦你也来一次。”

我拼命挣扎，但身体根本动不了。

任凭洛砚川将药丸尽数倒进我嘴里。

“这是阿芷中的毒，本王让你百倍偿还。”

毒性来的很快，剧痛炸开的瞬间，我恨不能咬破自己的舌头。

铁链被我扯的哗啦啦作响，我尽最大可能想要蜷缩身子，可根本做不到。

洛砚川附在我耳边：“放心，这药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痛苦的神经蔓延，我真的很想死。

可想到妹妹还在家里，我只能忍！

洛砚川冷笑：“知道错了吗？”

我死死咬着牙：“我......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洛砚川这次没有纠结，而是转身拿过一包药和药瓶。

“来，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疼的麻木了，我感觉疼痛弱了一些。

我大口呼吸，盯着洛砚川，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洛砚川将药瓶和药包推到我面前：“你的解药，和你妹妹的药，选一个吧。”

“你什么意思？”

“本王不是善人，你给本王当牛做马，也只能换一个人的药，所以现在你选吧，你和你妹妹，你选谁？”

洛砚川将两种药置于火盆上方。

“本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我选我妹妹。”

我嘶喊出声：“求你......求你现在就把解药送过去。”

洛砚川看着我：“不后悔？”

我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的血肉都在被撕扯。

我摇头：“不后悔。”

洛砚川神色有些严肃，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他转身离去：“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

还好。

我昏迷之前，听到洛砚川吩咐人去给妹妹送药。

我不知道被关了多久。

每日除了被毒折磨之外，唯一能让我熬下去的就是妹妹。

我还得活着，还得照顾她。

终于，洛砚川来了。

这次他没有让我给宋芷道歉，而是提出让我给宋芷做贴身婢女。

条件是会一直负责我妹妹的药。

我答应了。

我成为了宋芷的婢女。

她每日会给我一颗解药，减轻我的痛苦。

但换来的是加倍的折磨。

因为只要洛砚川看我一眼，她就像疯了一样的责打我。

但我不怕，我都可以忍。

因为洛砚川答应我，下个月可以让我回家看妹妹。